建築恢宏的大佛寺立在山野間,青白小雪覆滿了古青色的頂簷,令沉浸在黑夜中的寺廟愈發顯得肅穆無雙。
廂房中,雪炭已經漸漸燒旺,暖了這一方小間。
傅成璧抱著昏昏,輕哼著歌哄他睡覺。也不知這孩子從誰身上學來的嬌氣,醒不能躺著,必須有人抱著時常看個新鮮;旁人抱也不行,需得見著傅成璧才親。
傅成璧哄了好久,待他睡熟才輕手輕腳地將昏昏放到床上。昭昭跳上來窩在他的身邊,尾巴正巧能掃著襁褓,這才安心,安安靜靜地守著昏昏。
傅成璧喚嬤嬤進來看好昏昏,自個兒披上雪氅走出了廂房。這夜的雪還未停,原本是細細的雪粒子,這會兒飄成了鵝毛,轉眼積上淺淺的一層。
孟大洪和小六已經率領丐幫弟子在祁山腳下護持,大佛寺的僧人弟子也已守在了寺口,不許任何閒雜人等入內。
傅成璧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說服朝廷做出防衛,她能依靠的唯有在京的江湖勢力。
丐幫的弟子在睿王府周圍監視了七天,李元鈞卻毫無動作。正當傅成璧以為是自己多疑之時,李元鈞卻是在初六當日傍晚突然召集諸多將領秘密入府。
迅速又猝不及防,根本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
丐幫將信傳回段府,可為時已晚,向義天向將軍已經因向倚竹的死訊趕赴睿王府中,有進無出。
傅成璧強撐著鎮定,先令裴雲英和齊去護住沈鴻儒,將他從圍剿相府的叛軍手中救了下來。沈鴻儒獻計,這才在宮中臨時上演了一出&ldo;金蟬脫殼&rdo;的戲碼。
之後諸事,皆由沈鴻儒接手。
由於現下再臨時調兵入京已經來不及,只能先護送皇上出宮,於大佛寺內等待援軍到來。
大佛寺是大周國寺,百姓心目中最神聖的寺廟。李元鈞就算有再大的膽子,想必也不會輕易做出血染大佛寺的舉動。
可按照李元鈞的秉性,永絕後患的想法要比他對大佛寺的忌憚深得多。
如果雙方長久於祁山前後僵持,形勢會對李元鈞越來越不利。他不會那麼傻,攻上山來也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正如傅成璧所說,現在能做得唯有&ldo;拖&rdo;。
李元鈞劍術高強,無人匹敵,唯有段崇能與之抗衡;運籌兵略更是出色,傅謹之卻能與之一戰。待二人班師回朝,匡扶君王天下,才能搏得一絲轉機。
很快,士兵和江湖人士護擁著文宣帝一行人入了佛寺。
傅成璧聞訊前去迎接拜見,她由玉壺扶著繞過寶殿,借著熒熒火光,看見烏泱泱的人擁著文宣帝、惠貴妃等人過寺門。
正當她要上前行禮時,眾星捧月般的深硃色身影忽地踉蹌幾步,一頭倒在雪地中。
眾人驚呼不已,連呼著&ldo;皇上&rdo;湧過去。
張妙手本在遠處觀望,見文宣帝倒下,連忙撥開人群,察看文宣帝的傷勢。
文宣帝後心窩處正中一箭,先前已經教他強行拔出,鮮血淌濕了半襟,顏色與深硃色相仿,又是在夜中,一直無人發現。等張妙手再看時,已然無救,只能痛惋得搖了搖頭。
一干人俱紛紛跪下,驚訝與低泣漸起,不斷呼著&ldo;萬歲&rdo;。
李言恪抱著文宣帝失聲痛哭。
文宣帝立在雪夜中,黑漆漆的眼睛環視一週。恐懼了那麼久,真到大限時,他的情緒卻未起一絲波瀾,深深切切的全都是遺憾和後悔。
他一生都未能見到自己最深愛的女人真正成為他的妻子,貪狼伺動之際,留給李氏宗室、留給天下百姓的唯有這麼一個尚未成熟的小兒子。
他將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了恐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