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對不起我。”男人平靜地說。
“我知道,我對不起我的外公、我死去的爹孃,還有洪嬤嬤……”花茶煙垂下頭認真懺悔:“我爹孃生了我,不是讓我整天惹是生非的;外公託你們把我帶到這裡來,不是讓我終日無所事事;洪嬤嬤要是知道我進過妓院,一定會活活氣死的……對不起,謝大哥,我很內疚。”
“嗯,知道內疚就還有救。”謝孤眠淡淡地說著,將桌上一本厚厚的書冊推到她面前:“來吧。”
晶亮的水眸兒驚恐萬狀地瞪著眼前的“千家詩”,不由自主地嚥下唾沫。
不、會、吧!上回闖禍被罰抄了“三字經”,上上回是抄的“百家姓”,直抄得她眼冒金星,頭昏眼花,這回居然還有“千家詩”等著她?
“我錯了……謝大哥……可是,這也太狠了吧?”這得抄到何年何月?
“抄,時間寶貴,浪費不得。”
“那可不可以……”分期付字?
“不可以。”
她剛一開口,他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兩人之間的默契有時甚至連他們自己都覺得驚奇。
紅潤的小嘴噘得足以掛一隻油瓶兒,卻仍然乖乖地把書開啟,開始一筆一畫認真地抄起來。
她一向見招拆招,絕不吃半點虧。
可在這男人面前,不僅知道做錯事要改正叫做“知錯必改”,還知道改錯時要學乖,千萬別不能撞到他手裡,指不定又找出本“萬年曆”讓她抄。
雖然不太情願,但轉念一想,自己可以慢慢抄,藉機賴在這裡不回客棧,和這個男人朝夕相處時,水眸子一亮,漂亮的小臉整個眉開眼笑起來。
她常常覺得,謝孤眠這個人於她,亦父、亦兄、亦友。
他年長她很多歲,性格淡然寡言,武功深不可測,就像座讓她仰視的高山;他待她極好,女子年滿十五歲便算成|人,可以許嫁,謂之及笄。上半年,她行及笄禮時,貴嬤嬤替她梳好了頭,他在一旁沉默地遞給她一枚雕著精緻山茶的玉笄,讓她又羞又喜;他也是講義氣的朋友,哪怕在舊時的主子如今的老闆娘面前,也會沉默又固執地護著她,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那他以後,會成為她的夫嗎?捂住頰上的潮紅,花茶煙羞地垂下長長的眼睫,悄悄貪看男子的一舉一動,愛戀的眸光,遲遲不肯離去。
她簡直無法想象,如果沒有謝孤眠,這些年來,她要怎麼活下去?
天剛矇矇亮,如意客棧的大門“吱”地一聲悄悄開啟了,一身道士打扮的少女就溜了出去,她氣喘吁吁地朝離此兩百米的如歸棺材鋪跑去。
計劃顯然沒能成行,雖然還有大半本的“千家詩”正等著她,她也沒能賴在棺材鋪過夜,夜幕時分,在用過晚飯後,還是會被謝孤眠親自送回客棧。
她曾聽過一個故事,說在春秋時,在魯國有個故事,一個男子夜宿城門時遇到了一位無家可歸的女子,因為怕她受凍,就用衣服裡住她抱坐了一夜而且沒有發生不正當的行為。
這個故事被後人用來形容男子在兩性關係方面作風正派,那坐懷不亂的男人叫柳下惠。
那位柳先生如何花茶煙一點兒也不關心,她只對謝孤眠的作法實在感到不解。
論姿色,在整個烏龍鎮裡,她當不了“鎮花”好歹也能位例三甲;論身材,她今年十六歲,女人該有的她全長齊了,而且該大的大、該小的小,沒一個地方好挑剔的;論內涵修養,那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老少皆宜;她就算不精通琴棋書畫、吹拉彈唱,可會五行八卦、奇門遁甲呀!
他有什麼瞧不上的?還是,他心裡有別人?這一想,花茶煙怎麼也睡不著了,跳下床,衝出客棧就直奔棺材鋪。
“咚咚!”她站在鋪子外頭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