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的大虧,連例行的秋咳也來得特別早。何況這也不算是秋咳了,去京城的路上一場病,便斷斷續續從春咳到了秋。
承影也未多言,只將飯菜在小桌上放下,說道,“好不容易回來了,本該好好調養著,仔細再累著了。”
葉修笑道,“驗驗屍看看毒而已,哪裡便累著,承影不用擔心。”
沈墨瞳在一旁將飯菜擺好。承影躬身道,“那先生和夫人用飯吧,屬下先出去。”
承影出了門,葉修看著桌上的小菜,動箸笑語道,“王掌櫃有心了,這幾個小菜看似簡單卻做得精緻,墨瞳兒,你多嚐嚐,這應該是會君樓的手藝。”
葉修將一箸蓮藕夾給沈墨瞳,邊說道,“你洛二哥平生最大的志向,便是金錢美女,而最大的愛好,除了玩刀,便是吃。整個問心閣的產業,都是他一手經營,除了藥材,便屬這留客居和會君樓風頭最盛,用他自己的話說,人生一世,最是要住的舒服,吃的享受,金錢投懷,美女送抱。”
沈墨瞳燦然笑語道,“洛二哥風流瀟灑,問心閣的會君樓,這幾年比京城的醉凌霄風頭還盛,傳言是用料極其考究,而風味獨絕。”
兩人用飯吃菜,那呈上來的豆沙包,入口極為細膩,豆沙餡不可思議的香甜糯軟,沈墨瞳一連吃了兩個,還意猶未盡,她見葉修只低頭慢慢地喝粥,不由道,“相公也吃點小包子吧?”
葉修看沈墨瞳那樣子,笑著放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說道,“那是給你準備的,你若喜歡,等回頭,再讓他們送幾樣小點心來。”
沈墨瞳知他素來只吃六七分飽,放下勺子便是不吃了。可此時卻不知怎地,她突而便上來了纏人的小心思,將手中的小包子掰下四分之一遞過去,柔聲央求道,“相公,是真的很好吃,你嚐嚐,只吃一點點就好了。”
葉修一貫好脾氣,不忍推拒,便笑著伸手接了。沈墨瞳得遂心願,頓時笑得眼睛彎彎亮亮的,見葉修掰了一小半放在嘴裡慢慢嚼著,她揚著眉邀寵般得意地道,“好吃吧?”
聲音細細的,女孩子的柔軟央磨,親近的,明亮而討好的神情和語氣,讓葉修的心忽地一軟,一晃。
好像突然回到小時候,那遙遠的從前,茅屋矮牆,三月的陽光,山野的蒲公英正在開放,鄰家生病的小妹妹做賊一般,偷偷摸摸避開大人,分給他小半塊糖,然後帶著清澈而明亮的愉悅目光,仰著頭很得意地小聲問他,“好吃吧?”
那般的清新與嬌嫩,無數的前塵往事,一如那日沁心的甘甜,窩藏於心,久得他不忍回顧,一想成酸辛。
沈墨瞳見他拿著包子,目光倏而遠了,唇邊現出抹很溫柔清淺的笑容,不由喚道,“相公。”
葉修的目光聚在她身上,笑得越發溫軟濃釅,柔聲道,“嗯,好甜。”
兩人用餐結束,葉修懶懶地歪在榻上。沈墨瞳坐在一側,葉修拉著她的手,望著她笑道,“剛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我八歲,和娘生活在一個小村子裡,不過百十戶人家,鄰家有個小妹妹,才五歲,最喜歡和我玩。一次她生病了,我每次砍柴回來,都給她採山上的杏花鬨她高興,那天她得了塊冰糖,捨不得吃完,便給我留了一小塊,偷偷地給我,還問我,好吃嗎?”
沈墨瞳與他相視而笑,沒說話。葉修道,“那是我第一次吃糖,對那甜的記憶很新鮮深刻,卻又有點懵懂倉促。後來我們趕上災荒,顆粒無收,小妹妹死了,娘死了,我出去逃荒,再後來聽說,一場兵災,那個小村子,人全死光了。”
他淡淡一笑,撫著沈墨瞳的眉梢道,“剛才墨瞳兒那笑容語氣,都太可愛了,我便一下子想起許多陳年舊事。娘很年輕,雞在院子裡叫,清早晨曦微露,她在一旁教我讀書,傍晚炊煙裊裊,牛羊下了山來,……,已二十年了,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