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誠他們去毛桃大娘家,不僅是因為他們聽過英雄周有慶的故事,毛桃大娘在十多年前就雙目失明瞭,是個小腳女人,失明後走路更不方便,的確需要人幫忙。
孩子們稚嫩的同情心自然都傾向於她了。
來到毛桃大娘家,建誠聽到上院父親的聲音。原來張鴻遠在與劉有老漢喝茶談天呢,建誠先到上院給父親傳了話,便來到下院。
毛桃大娘與劉有老漢一家合住在一套院:上下院中間只有一道臨時開的小門兒,門很窄,過一個人還湊合,過兩個人就會把門擠倒。
坐在炕上的毛桃大娘隱隱聽到孩子們又給她掃院、抬水來了,微笑著,嘴裡自言自語說道:“娃子們真親,真懂事,真聽話。”
小學生們從不進毛桃大娘的家。
她太精幹了,家裡地下炕上,鋪蓋、桌凳、瓶罐總是一塵不染。孩子們很自覺地站在門口跟她說話,好像不忍心的樣子,生怕一旦走進去會踐踏了她的聖潔寶地。
孩子們喜歡毛桃大娘那銀白色的頭髮以及那張白裡透著紅的慈祥的臉。她的面板是那樣白柔紅潤,以至於臉上的皺紋和黑斑都不覺得難看扎眼。她的眼是灰白色的——那時不知道那叫白內障——由於總是面帶微笑,所以她的瞎眼並不可怕。孩子們喜歡她的微笑以及那被微笑陶醉了的臉龐,在她的臉上,一點點生活的陰影和長夜孤落的騷動都看不到,它使孩子們感受到了人生的安詳、慈愛、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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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如果不是全身浸透了安詳、慈愛、和暖的情感,老天能塑造那麼一付讓人難以忘懷的形象嗎?
有時正當孩子們掃院子的時候,會走進一位花白鬍子的老漢——那是和毛桃大娘相好的夥伴萬全老漢。
萬全老漢一言不發走進毛桃大娘的屋裡,兩人很少說話,像兩隻溫順可愛的兔子一般廝守著。有時,毛桃大娘會坐在老漢的懷裡。毛桃大娘那嬌小的身子團坐在萬全老漢的懷裡,像一座精美的雕塑一般,兩人就這麼坐著,也不迴避任何人,也不說話,的確像一座永恆的雕作。他們讓流動的時光梳理著心中的雜念,用平靜的廝守品味著生的意義和活的價值。他們不是無可奈何地等待,也不是在痛苦的熬煎,因為他們是那麼平靜,那麼安詳,彷彿已經進入了天堂——在人間的天堂——他們的寧靜的心就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殿堂——享受著別人很難享受到的寧靜與和美。
孩子們掃罷院,又抬罷水。
快中午了,張鴻遠也結束了與劉有的談天。建誠聽到父親的咳嗽聲,便跑到上院說:“爹,您還在跟有大爺說書?給我們說一段行不行?”
張鴻遠興致勃勃地說:“跟你們孩子說什麼?你們懂個甚,快去做好事吧。”
建誠見父親不給面子,便不說話跟著父親回到家。
建誠有時很不喜歡父親自高自大的樣子,太不照顧當兒子的心情了。然而,張鴻遠無法理解到兒子的心思,兒子在他的心中彷彿是一棵只要有水有陽光有空氣就能長大的小樹,至於兒子也有獨立的思想和應尊重的人格,他認為這是無所謂的事情。張鴻遠的心中,兒子永遠是兒子,是個小不點兒,小的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這種閒散淡靜的生活態度,忽略掉一個兒子倒也無所謂,因為他有四子二女,可是他這種品性註定還會忽略掉更重大也更重要的東西。
睡起午覺,陽婆已爬過當院。
張鴻遠一年四季都有午休。他也有他自己的作息表,大隊部的作息表不是給他定的。
支書吳培雲早已在大隊部等著張鴻遠。吳培雲比張鴻遠大一歲,但論輩分吳培雲應該叫張鴻遠叔叔。兩人年輕時就在一起工作,土改時一起以積極分子的身份加入工作組。成立初級社後,當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