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林伸手在她鼻息一探,又抓起她的手腕,確定脈搏已經不再跳動,這才低聲說道:“皇上,她已經死了……”
胤禛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只是看著面前的空氣,什麼話也沒有說。
弘晝心中痠痛,再也忍不住,道:“先把她拖出去,再聽候皇阿瑪的處置。”
趙士林也沒有主意,見皇帝已經失魂落魄,只有抓住玉兒的手臂,將她拖出寢宮。
玉兒很受胤禛寵信,因此內務府的人對她格外優待,雖然只是一個宮女,鞋後跟卻各綴著一塊美玉。拖行時,便發出嘶嘶的聲音,一前一後地響著,象兩把薄刀,在地上不停地颳著。
從敞開的殿門中聽去,趙士林那“橐橐”的腳步聲一聲遠似一聲,可是不知為什麼,好像就響在耳邊,冰涼徹骨。
洗清秋
弘晝聽著那漸行漸遠的聲音,突然想到一件事:前面文武大臣大約已經迫不及待地對四哥行了君臣大禮,現在皇阿瑪身體無礙,那麼四哥的身份……
他頭皮一麻,不敢再想下去了。
靈犀擔心的是同樣的事情——難道歷史又改變了?
風停了,大殿裡只有水一般暗暗流動的冷空氣,那岑寂的氣流壓得人幾乎透不過氣來。窗外的桂花樹上綴滿密密麻麻的花,因為太過繁密,在清冷的月光下,有種朦朧的肅殺。
胤禛看著那月光,忽然想起許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晚也有明亮的月光。他宴飲歸來,微微有些醉意。一個侍衛擎著燭火走進臥室,他袖子一拂,燭火應聲而滅。他一頓,對侍衛說道:“掌燈。”
侍衛又點上燈,他又拂滅,喝道:“掌燈。”
那侍衛陪笑道:“王爺,您喝醉了。”
他瞪著那侍衛不語。
窗下有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瓦爾達,你真笨,哪是阿瑪醉了,明明是你醉了。”
他心中突然一喜,覺得這孩子頗有一些慧根,以他的聰明伶俐,若悉心調教,日後必成大器。
出乎意料的是,他越器重他,他的眼神就越恐慌,心態越逆反,事事與他對著來,最終釀成人倫慘劇。
啊,人生如大夢。
一陣清香味忽然飄進鼻端,那是桂花和玉簪的香氣,還有秋天熟草特有的味道,隨著空氣緩慢地流動。透過碧紗窗,萬里長空如洗過一般清澈,明月無聲照耀著西峰的峰頂。
猶如某個夜晚,悠然晃動的暗波中,一個清秀的少年站在窗前,微微揚起兩道濃眉,那胸有成竹的神情酷似年輕時的他。
他所有的兒子,相貌最象他的,就是弘時。
風低低地掠過,滿天星光倒映在碧紗窗上,在漆黑漆黑的夜色中微微閃爍著。
他閉目閤眼,平心靜氣地聽著。
遠處有人在暗暗啜泣,聲音低沉如嘆息。仔細聽來,卻是一陣嗚嗚咽咽的簫聲,那曲調十分熟悉,彷彿以前經常聽到。
他睜開眼睛,凝眸看去,在光線很暗的地方,站著一位白衣少年,滿臉微笑地看著他。
濃密的眉毛,漆黑的眼睛,胸有成竹的神情。
胤禛朝他伸出手,手指卻只觸到一片冰冷的空氣,胸口一堵,兩行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弘晝默默站起來,偏過臉去。過了一會,他悄悄離開了寢宮。
靈犀只是呆呆地看著那一排音樂盒。
剎那間,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月亮逐漸西移,繞過了西峰,斜斜地射在桌面上。音樂盒中嵌著的水晶放出柔和的光芒,昏暗的寢宮忽然變得璀璨晶亮。
那光芒像溫暖春日的盈盈碧波一樣恬適溫柔,又象天上的星星一樣清澈見底,彷彿可以照亮最深處的心。
胤禛凝視著那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