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晴明知前途兇險,卻敵不過心中好奇,當先進入左方甬道,四人魚貫走了兩百餘步,又見三條岔路。谷縝在右牆角尋到一枚磚上的浮雕,細腰尖吻,恰是一隻獵犬,便道:“狗為艮,出路應在艮位,艮西北。”
他一轉羅盤,舉目瞧去,忽見姚晴婷婷立在西北入口處,面露譏笑。
谷縝一怔,起身笑道:“算你厲害。”陸漸奇道:“怎麼?”沈秀介面冷笑道:“這位谷兄不開竅,既然倭寇留下標記,又何必再找什麼龍呀狗的。”陸漸恍然大悟。
這次的甬道極長,四人走了一程,忽見前方火光隱隱,姚晴滅掉蠟燭,躡足走去。行走未遠,便聽細微人語,又走數步,前方豁然開朗,兩扇鐵門正對甬道,緊緊閉合,火光人語,均自門縫洩出。
姚晴動若靈貓,悄然移近,只聽有人道:“……傍晚確有一支明軍出城,為首的便是俞大猷,他騎一匹白馬,馬後有一乘馬車,胡宗憲應當就在車裡……”
那門內沉默時許,另一人道:“依照子單的線報,本該是凌晨才會發兵,但今早沈瘸子包圍羅宅,我雖逃脫,卻讓他動了疑心,惹得胡宗憲提前出兵了。”陸漸心頭一動,聽出說話的正是徐海。
先前那人陰笑道:“主公只管放心,那闖宅之人已被我擊斃,就算沈瘸子神機妙算,也料不到主公的計謀。” 陸漸聞言忖道:“這人當是‘屍妖’桓中缺了。”
卻聽徐海道:“桓先生,事關重大,來人中了掌,當真會死?”
“決然不假。”桓中缺道,“他肩頭中我一掌,‘陰屍毒’入體,神仙難救,我入夜時打探過了,離羅宅半條街外,確是死了一人,聽街坊說,那屍體麵皮烏黑,正是中了屍毒的徵兆。”說罷嘿嘿直笑,頗為得意。
“好!”徐海忽一揚聲,“官府將大夥兒逼到這個地步,再無退路,唯有拼個魚死網破,成敗只在今晚,諸位,請了……”說罷只聽杯盞相撞,咕嘟嘟飲酒有聲。
姚晴聽到這裡,正想後退,忽聽谷縝哈哈一笑,朗聲道:“好個成敗只在今晚,徐兄真是豪氣。”
此言一出,門外眾人無不失色,門內倏爾一靜,接著便傳來哐哐噹噹、瓷器破碎之聲,嗆嗆啷啷、刀劍出鞘之聲,鏗鏗鏘鏘、鐵甲撞擊之聲,踢踢踏踏、奔跑跳躍之聲。谷縝聽了,拍手大笑。
姚晴猛可間明白谷縝的詭計,氣得俏臉發白,不及發作,便聽轟隆一聲,鐵門中開,門內人頭聳動,刀甲耀眼,眾寇倉促之間,布成陣勢。
“有趣,有趣。”谷縝嘻嘻笑道,“這就是徐兄的待客之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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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宮(8)
徐海寒聲道:“足下是誰?”谷縝道:“徐兄當年不吝賜信於小弟,小弟感佩萬分,承兄美意,小弟在獄島住了兩年,這幾日靜極思動,特來與徐兄喝喝酒,敘敘舊,談談心事。”
徐海忽地咦了一聲,道:“你是谷……”谷縝介面笑道:“正是小弟。”
徐海微一沉默,忽地呵呵大笑,朗聲道:“稀客稀客,就你一個人嗎?”
“小弟還有三位同伴,”谷縝笑道,“第一位是西城新任地母……”話未說完,桓中缺忽地厲聲道:“西城新任地母?溫黛死了麼?”
姚晴氣急,狠狠瞪了谷縝一眼,谷縝假裝不見,又笑道,“第二位是天部少主。”此言一出,倭寇陣中生出一陣騷動,有人恨聲道:“沈秀老弟,你也來了麼?”
沈秀面如土色,硬著頭皮道:“子單兄,你好。”陳子單嘿然道:“託你的福,我再好不過了。”谷縝呵呵一笑,又道:“至於第三位,是區區做生意的合夥人,並無什麼名氣。”
徐海道:“東島西城,誓不兩立,你是東島少主,怎會和西城的人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