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地關上被風大力頂開的門,便被許半夏招呼到一扇落地玻璃窗前。他今天本來想說點什麼,但許半夏捏著一隻酒杯,根本不容他開口。
“高胖,你看正前方天邊的那朵烏雲,對,顏色比別的黑一點,從你出發到現在,我看著它慢慢捱過來,逐漸變大。烏雲下面看得出明顯的水汽,我懷疑那應該是颱風真正的邊緣了。”
高躍進仔細看了一下,覺得那烏雲果真是鋪天蓋地一樣地壓來,但真一認真,又覺得烏雲其實沒移動多少,彷彿是靜止一般。可那麼遙遠的雲,已經給人透不過氣來的壓力。他接了許半夏遞來的一杯黃酒,坐到大玻璃後面舒服的沙發上面,可眼睛感於大自然排山倒海的氣勢,嘴裡竟然沒有一句話,只默默喝酒吃菜,看著黑雲越來越近,移動越來越快,兩個人握著酒杯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忽然,只聽耳邊“噼啪”聲音持續不斷傳來,眼前一霧。但隨著更多“噼啪”聲音打落,眼前的玻璃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似乎外面有一雙看不見的巨手扯來瓢潑雨水狠狠摔在兩人面前的窗上,反而洗岀一派清晰。再看那烏雲,早不知在什麼時候推到了頭頂,以不遠處堤外沖天巨浪為先鋒,以密集敲打玻璃的小拳頭般雨滴為兵卒,嘶吼咆哮著傾壓下來,眼前一幢三層小樓在它眼裡如同不起眼的玩具,彷彿隨時可以伸出巨浪之手將其連根拔起,撕為齏粉。
黑暗頃刻擠入辦公室的方寸之地,颱風震天動地的搖撼壓得在座兩個人大氣不敢喘,酒杯早已成空都不覺,不約而同握著拳頭緊緊鑽在沙發裡,神色緊張地端坐,一邊擔心著不遠處的大堤會不會被潑天巨浪衝毀,一邊又戀戀不捨眼前的風雲激盪。
過了不知多久,高躍進忽然感覺周圍一下靜了下來,靜得都不像真實,連外面飛撲而來的雨都歇了。他不安地扭頭看向許半夏,徹底的純粹的黑暗中,只見到兩隻忽閃忽閃的眼珠。這一刻,高躍進心中恍惚有什麼想法在眼前暴風眼中的寂靜裡膨脹,脹得他不得不開口說話。
“胖子,你知不知道,野貓知道修姐死了。”
“知道。野貓來罵過我,還說要阿騎和你我斷絕關係。”
“她罵你幹什麼?與你無關。她也是要跟我斷絕關係。”
“她關心我,不想我像你一樣變壞。”
“變壞?你也認為修姐是我逼死的?”
“當初不管我有沒有將太監往車輪子底下趕,但太監最後承受不了我無所不在的壓力,死了。你與修姨的關係,你自己去想。你女兒罵我的意思是,他們死得很卑微,他們甚至只想用自己的死給我們留下一點內疚,但是看上去我們沒有內疚。我們太不是東西。”
“誰說沒有內疚?我在過去插隊的地方轟轟烈烈將修姐葬了,一直做了頭七,二七,三七,二十一天的水陸道場。我會要修姐死嗎?”
“高胖,聽我說。剛剛你來前我一直在想,小時候我給人欺負,甚至被親爹拋棄,我所作所為,都是保身掙命掙口飯吃,無所不用其極,沒想到就這麼一步步混出來了。你比我混得更深更遠。現在,別說你身邊保鏢圍繞,我都是惡霸似的,我們現在動動手指頭,太監、修姨這等角色還能怎麼樣啊。他們除了作踐自己來報復我們,都別無他招。看看我們多狠。”
“胖子,別走火入魔,把燈開啟。我們可能有對不起太監修姐的地方,但你別把他們的死攬到自己頭上。”
“對自己老實一點吧。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沒什麼兩樣。”
高躍進聞言頹然,坐在沙發上默默發呆。對自己老實一點,可是能太老實嗎?還是不想吧?
耳邊只聽死一般的寂靜中傳來許半夏輕輕的自言自語:“今天的颱風眼好像有點大,這麼會兒了還沒過去?”
幾乎是話音才落,只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