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河面上,如星辰破碎。
王雪目光微冷,看著林念禾。
她原本是很好看的。生在魚米之鄉的江南姑娘,就連與後媽較勁的時候,都是溫溫柔柔的。
可那也都是以前了。日頭曬黑了她的面板,西北風吹皴了她的面龐,就連頭髮,都不如以往黑亮。
她已經很久沒有照鏡子好好看看自己了。或者說,從下鄉後,她就再也沒有照過鏡子。偶然在水缸裡看到自己的倒影,她都倉惶的躲開,生怕看清楚自己。
此刻,她看著林念禾白嫩的臉蛋,皺著眉再次說:“林念禾,你根本就什麼都不懂。”
“你根本就沒為了生活為難過,你下鄉?呵,就像出去郊遊一樣……根本就是笑話。你不幹活也有家人養著、有鄰家哥哥陪著哄著,可我呢?我們呢?”
“我們不幹活掙工分就得餓著,我們沒有門路沒有錢弄名額回城,我們能靠的從來都只有自己!”
“玉蘭可憐,所有人都知道。可你不知道,香琴從小就被送到姥姥家,下鄉以前只見過她爸媽三四面。你也不會知道,我從小到大,想吃一個雞蛋都要鬧到全街坊都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看不起我?我只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我有錯嗎?”
她定定的看著林念禾,眼底帶著譏諷,彷彿在問:不知生活艱苦的人啊,你憑什麼高高在上的指責我?
林念禾靜靜地與她對視,毫不避讓。
她來找王雪,並非聖母心爆棚想要挽救一個已經被拒絕過一次的情敵的價值觀。
她只是不想王雪把自己繞進死衚衕,然後把她恨上、以後有事兒沒事兒的跟她找茬兒,耽誤她賺錢。
談戀愛已經很麻煩了,她不想給自己增添難度。
“你很可憐,鐵錘很可憐,餘香琴也很可憐……但你真的覺得抓住一個男人就能改變命運嗎?姑娘,你想得太美了。”
林念禾看著王雪,緩緩搖頭。
“蘇家的家境與我家差不多,雖說人人平等,但你真以為結婚只是兩個人的事情嗎?假如你真的嫁給了他,他也帶你回了京城,那麼以後呢?就算沒有我,你也會面對無數與他家境相仿的漂亮姑娘,或者家境一般、但一個比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
“你會越來越老,家世比不過、外貌也比不過……你開始疑神疑鬼、開始與他吵架,然後撕破臉離婚,或許你們有了孩子,但你不可能爭得到孩子的撫養權。”
“到那時,你一個外地離婚女人,沒有工作、沒有依靠,就連你曾用過的美貌都已經不復存在,那個時候你打算怎麼活?”
林念禾的聲音很平淡,陳述事實似的說著最扎心的現實。
是的,現實。
這樣的事,她曾經見過太多了。
她緩緩揚起嘴角,笑了:“當然了,最有可能發生的,其實是他丟下你,自己回京城。”
王雪看著她,只覺得有一隻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喘不過氣來。
林念禾看她臉色蒼白搖搖欲墜,還真有些擔心她扛不住一頭扎進河裡。
河水怪涼的,她不想下河撈她。
林念禾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灌了碗雞湯:“王嬸整天唸叨婦女能頂半邊天,還叫不醒你嗎?姑娘,永遠別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只有你自己才最在意自己的一生。”
王雪感覺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很溫暖。
她定定的看了林念禾好一會兒,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你呢?你還不是……”
“我不是啊,”林念禾收回手,伸了個懶腰,“我年輕,我比他小五歲,我很好看,嗯,曬不黑……我還有與他匹敵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