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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短見,莊嚴不想逼著自己上梁山,被招安,被圍剿,都不是好出路。那搞研究呢?經濟學領域是被過度開採的礦山,莊嚴不知道該去哪兒挖只屬於自己的貴重金屬,就算她早生三百年也成不了亞當斯密,成不了凱因斯,實際上,她連他們的原文著作都沒讀完過。薩繆爾森、Arrow?沒有,莊嚴從來沒想過為人類文明做什麼貢獻,她是在意自己的武功高低,可從來不想涉足於江湖,幹嘛跟天才一塊兒比啊,天才都沒想明白的事兒,她莊嚴能想明白嗎。

莊嚴讀博其實很偶然,原動力就是當年那麼幾句賭氣的話。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散漫的人,她的嚴謹只用在學位和工作上。她只想要個不錯的成績,寫出篇像樣的論文。她不願意贊同前人的觀點,雖然她清楚,只要不是盲從這其實也沒什麼可恥的,可是浪費別人的時間看一篇類似的東西,多少還是有點兒可恥。所以,莊嚴不能如願地早早畢業,不能儘快擺脫博導的剝削。但是她真的不想再被這種嚴謹汙染了,她怕自己對更多的事情執著起來。

她時常會可憐這個國度的人們,他們會製造世界上最頂級的機械、工具和汽車,卻連扁豆燜面都沒嘗過。他們愛抱怨天氣差,卻看不懂其中的小情小調,永遠不能理解雨打芭蕉的意境。莊嚴很想拒絕時間的流逝,在這裡她已經呆了七年了,難道真要再等幾年,等到提筆忘字,等到年近三十卻寫不出一箇中文排比句了才想起回國?七年啊,真讓她慚愧,咱政府用了比這長一點兒的時間把鬼子都攆出中國了,而這七年間,她莊嚴只是從一個夏天很長,空氣不好的城市,搬到了一個很容易把夏天忽略,只要出太陽就晴空萬里的地方,跑了小半個地球,看起來就像是為了避個暑、洗洗肺,這真比長久生活在這個國度的人們還要可憐。

莊嚴覺得,她真該回國了,不能再把自己困在德國這個真空的地方了。回去吧,國內那麼多資青,文青,憤青,哪個不能拉她莊嚴一把啊,是啊,畢了業就回國吧。真回M大嗎?可是尹默也在啊,她是英語學院的老師,同在一棟教學樓裡遇到會尷尬吧,她應該——什麼也不知道吧。

莊嚴終於回過神。她的心臟緊緊地收縮了一下,就像那天開啟郵箱,猛的看到Liang,Cheng這個名字時一模一樣。隔了這麼久,莊嚴以為那個名字早就被洇了水,掉了色,原來還是那麼清楚。他走的時候不想讓自己知道,回來了是不是也還是不準備讓她發現。

莊嚴坐正了身子,喝了口水。然後,敲門聲響了,門就被推開了。

她愣了半拍,剛看清面前學生的相貌,就抬手把一本書扔向了門口,與此同時她果斷地藏匿了失望的表情。

“Hallo。(你好。)”剛進門的學生抱住了那本書,直接把椅子拉開,樂呵呵地坐在了莊嚴對面。“Ich——(我)”

“講中文,孫自瑤!”

莊嚴從不認為和來找她的學生講中文是很過分的事情,既然是為了解決課業上的問題,那麼放棄彼此都駕輕就熟的母語而改說半路出家的德語並不明智。她喜歡直入主題,用中文,她有這個自信。

“莊老師。”

“別老師老師的。”

莊嚴習慣了別人直呼他姓名,倒不是客套,只是入鄉隨俗。在德國,學生們和年輕助教之間往往都是直呼其名,也不用尊稱您,就直接稱呼你,開兩句玩笑、聊兩句天都是無可無不可的。莊嚴覺得這沒什麼,以她的學識還遠沒到為人師的地步。她並不上講臺,只帶三門Seminar,輔導畢業生論文,參加監考和閱卷。面對學生的文章,她一般只是談談自己的看法,給點兒建議和經驗,雖然她對最後的成績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但她們之間的關係是相互平等、彼此尊重的。外國學生都依照洋人的習慣稱她做Yan,可是她接受不了中國學生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