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道:&ldo;從前我見你,性情容貌,心氣志趣,哪一點不是遠在那些男人蠢物之上?為何今時今日你這樣萎靡不振?難道橫死在此,就對得起息侯,對得起生養你的父母,對得起你自己?你原來是這般軟弱,喜歡看著傷害你的人得意?你以為你橫死他鄉,幾個人會垂憐你?禦寇和陳完還有你那王叔,他們可曾管過你!蔡獻舞又會如何?你可以兩腿一伸不管世事,可以不管多少髒水汙濁你,這值得嗎?翟兒,你幾時起變得這麼糊塗?&rdo;
媯翟放下手,將星辰攬過身邊,輕輕替她擦去淚跡,感動說道:&ldo;星辰,這普天之下,唯你知我心意。我早已經沒有自戕之意,只不過想親自倒了這瓶藥粉罷了,你手腳當真快。不過,你罵得好,罵得對,早該狠狠扇醒我。&rdo;
醜嬤聽罷此言,這才舒心一笑,安慰不已。
媯翟走上前去,誠摯地對醜嬤跪下了。醜嬤嚇得不輕,趕緊要扶起媯翟,奈何媯翟執意要跪著:&ldo;嬤嬤再造之恩永世不忘,煩請回稟老夫人,改日賤妾必定親自請罪問安。不知嬤嬤可願將此盆漆樹留在此,以警示今日之困厄。&rdo;
醜嬤扶將起媯翟,感慨道:&ldo;夫人玲瓏之心,當世無可比擬。每一個人活著都有坎坷和磨難,只要夫人願意低頭,你能發現地上有很多好東西,說不定什麼都能撿到。望來日老奴能有幸為夫人效犬馬之勞。&rdo;
媯翟感激地看著醜嬤,沒有被她滿臉疤痕嚇著,卻被那雙渾濁的眼睛裡帶著的真摯而感動,同時心裡納罕道,醜嬤之辛酸與真情,全在這一雙眼裡了。
醜嬤離去,媯翟拉著星辰進屋,已經沒有了頹喪之色。
&ldo;星辰,找幾個手腳麻利的人把這死氣沉沉的屋子灑掃一番,不要叫國主來了置氣。&rdo;
媯翟轉變之快叫星辰迷惘:&ldo;翟兒,你越叫人摸不透了。&rdo;
媯翟笑道:&ldo;要在亂世求存,豈能叫人輕易摸透?活到今日方恨身不由己,何故以後還要受制於人?我偏不信,我不能手握乾坤,掌控命運。況且,老夫人能對我下如此苦心,已經不是一般的用意了。我苦了己身,負了眾人,讓那些侮辱嘲笑我的人得意了,這又何必?你找兩件素雅的新衣裳來,咱們都不要再是那般頹廢模樣了。&rdo;
星辰怯怯地找著衣裳,嘀咕道:&ldo;怎麼忽地變了一個人似的,難道是想報復楚王不成?&rdo;
媯翟聽罷沒有責怪,耐心解釋道:&ldo;姐姐莫怕,翟兒沒有變,只是沉浸在夢裡太久,醒得太遲,反倒變得有些不像我了。你放心,不管我要報復誰,斷也不會報復熊貲。&rdo;
星辰替媯翟換著衣裳,對媯翟的心思似懂非懂,依舊不放心問道:&ldo;翟兒,你不再恨楚王了麼?&rdo;
媯翟深吸一口氣,冷靜說道:&ldo;這些天,我仔細想了想曾夫人的話語,方覺如夢初醒。這世間萬物,哪一類不是弱肉強食。熊貲所做一切,不過是一個大國國主該做的事。他雖滅息國,卻也言出必行沒有濫殺無辜,換作他人就未必如此。歸根結底,是息國太弱了。如果我的這點姿色就能讓熊貲迷惑心智,那楚國也不會有今日的疆域。過去我們已經嘗到了弱國被滅的痛苦,怎麼還能重蹈覆轍?熊貲好歹講信義,若是遇上姬閬之流,恐怕我也得效仿長姐,不得不妖冶獻媚,委曲求全。何況,郢都是多麼有生機的地方,為何要毀掉它?那豈不是坐實了我紅顏誤國的謬論?&rdo;
星辰道:&ldo;你的話讓我明白幾分又糊塗幾分。無論如何,只要你活著,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你肯進食我並不放心,如今看著你這樣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我方信你回來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