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元等人憂心忡忡,對熊貲的舊傷復發很無助:&ldo;來時恢復得還不錯,這會怎會嚴重如許?&rdo;
熊貲躺在病榻,道:&ldo;上天懲罰我不敬,是以降災於吾身。子善,快,快送寡人回都,寡人要見夫人和太子最後一面。&rdo;
子元揩淚道:&ldo;王兄,您別擔心,不過是些小傷,不會有礙的。&rdo;
熊貲艱難笑道:&ldo;子善,你無需哄我,寡人心裡清楚。你,你照我說的去辦吧。&rdo;
子元無奈,只能令觀丁父駐守黃縣,命屈重和熊率且比等人護駕,連夜奔回郢都。
行走在回都要道上,熊貲視線模糊地看著淵地茫茫荒野,喃喃道:&ldo;寡人當初怎會讓葆申師父流落此荒涼之境呢?&rdo;
熊貲咳嗽不斷,抽搐得更加厲害,神思恍惚之間彷彿看見了多年前父親伐曾的路途。也是在這樣溫熱的天氣,父親死在了樠木之下,那麼安寧,那麼慈祥。想不到多年以後,他也會病懨懨地在路途等死。
熊貲迷糊入夢,窗外的青草變成一條無邊無際的河,像是東方的大海一樣寬廣,霧氣如輕紗瀰漫。在一片迷茫中,他最後見到的人是溫柔含笑的媯翟,一直在說著同一句話:&ldo;大王,您在我心中,是英雄與明君。&rdo;
熊貲猛一聲呼喚:&ldo;秋儂!&rdo;便抽搐不止。
駕車飛奔的子元依稀聽到了熊貲的呼喊,忙勒住馬頭,停下車來。掀開門簾抱住熊貲,大聲喊道:&ldo;王兄,王兄!&rdo;
熊貲幽幽醒來,輕輕問了一句:&ldo;寡人到了何處?&rdo;
子元回道:&ldo;已至湫地(今湖北鍾祥縣)。&rdo;
熊貲聽聞此言,苦澀笑了:&ldo;才到湫地麼?何日才能歸。&rdo;
子元道:&ldo;大王,臣弟日夜兼程,不需幾日便可回都了,您要堅持。&rdo;
熊貲搖頭,指了指自己左臂上的傷口,把子元的手貼到自己額頭上。子元心中刺痛,怎麼這麼燙。子元立即傳喚軍醫,熊貲制止了:&ldo;寡人怕是不行了,傳屈重來。&rdo;
子元忍住眼淚,把屈重叫來。熊貲緊握著屈重的手,道:&ldo;昔年屈暇兵敗,寡人甚為可惜,委屈你鎮守息縣多年,希望你不要怪罪寡人。&rdo;
屈重忙道:&ldo;大王恕臣不死,予以臣重任,臣感激涕零不曾有怨。&rdo;
熊貲道:&ldo;你與子元皆王室棟樑,也是寡人最信任的人。今寡人客死異地,遺詔之事當由你二人全權掌握。備刀筆!&rdo;
子元滿臉眼淚,哭道:&ldo;不會的,王兄,你再堅持幾日,一定能好起來的。&rdo;
熊貲只笑不說話,叫屈重將自己扶起身。屈重性格穩重堅忍,不像子元那麼感性,他把竹簡鋪開,用紫毫筆沾上墨遞給熊貲。熊貲將衣襟撕碎,團成布團塞在唇齒間咬緊,忍住劇痛開始寫下遺詔。
寫完後,熊貲從容坐定,說:&ldo;子善,叫人替寡人綰髮梳頭。&rdo;他從懷裡摸出與媯翟成親時的同心結髮,叫了一聲:&ldo;秋儂……&rdo;終於無力地閉上眼。
子元與屈重忍住哭泣,狠狠鞭笞馬肚,像是離弦之箭奔向郢都。
郢都宮內,正午的太陽曬得人有些乏。媯翟與星辰正哄著小兒子羋惲午睡,忽聽霹靂一聲,晴朗的天空劈下一道閃電,將庭院陶盆裡的漆樹劈中,漆樹遇到火散出濃烈的焦味,令人掩鼻。
&ldo;醜嬤,院子裡發生何事?&rdo;媯翟放下孩子,逕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