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被卓勁秋所懾,是不祥的徵兆、本來一直留著有恃無恐笑容的地眼大師,那得意之笑容消失了,代之是以尖刻的眼神,瞥向武當大永老人。
大永老人閒適地逸坐著,輕撫白髯,彷彿道骨仙風,臉上卻含有一個跟地眼大師先前一樣的——諱莫如深的笑容。
鄧玉平的頭髮,被雨淋溼,幾絡髮絲,黏在額前,他看著蕭秋水雙指還夾著他的“偽劍”,獰笑道:“我的劍是海南劍法之精革。劍是兇器,劍中劍才是神器。你夾著的不過是我的兇器,我的神劍天下莫敵……”
說著想把蕭秋水夾著的劍解下來。蕭秋水深湛的眼神望定著鄧玉平道。
“你弟弟死得好冤!”
——鄧玉函為與權力幫對抗,而終於戰死,他哥哥卻情願投於權力幫中,效犬馬之勞。
鄧王平乍聞,也煩躁起來——鄧王函畢竟是他血親弟弟,被“飛刀神魔”沙千燈所殺後,鄧玉平也萌過退出之念,但海南劍派並無實力,若無權力幫支援……鄧玉平最終又打消了退身之念。
蕭秋水這一提醒,他不禁毛躁起來,叱道:“再說……我一劍殺了你!”
驀然他瞳孔睜大,摹念及,他適才不是制住了蕭秋水的穴道嗎?
穴道中連“啞穴”也點了,怎會……
他想到這裡時,蕭秋水深湛的眼神變為熾烈,而鄧玉平狂妄的眼神變為慌恐。他要退已來不及,蕭秋水雙指夾的劍往前一送,就刺入了他的心房,蕭秋水用眼睛深深地望進鄧玉平那驚疑與不信的瞳孔裡去:“少林豹象大師深諳‘易筋經’,把身上體內的氣穴移開一兩分,並不是難事,你太輕敵了,而且……”
蕭秋水望著鄧玉平滿額青筋,大汗涔涔的臉容道:“你太相信你的劍。劍是兇器,惟有不用兇器,方才是吉。用劍者自以為吉,猶生者言死,不知珍重。”
鄧玉平全身因刺痛而痙攣著。他突地嘶吼道:“劉友……”
瘋女的眼光己因恐懼而呈散亂。她本來因尋求庇護,才投靠權力幫。而今暗襲蕭秋水,在鄧王平面前領了首功,不料卻仍為蕭秋水控制大局。她因失去依靠而慌亂起來,奔過去扶住鄧玉平,但緊張得位訴起來。
“你……不可以死。”
江湖人系流落的,生活是熱鬧的,但心裡是寂寞的,他們也有他們所需,家庭、溫暖、慾望……等等。在華山蕭秋水與費丹楓之役後,劉友原本有幾分標緻的容貌,卻因江湖風霜而蒼老。直到秦皇陵後,鄧王平便收起了他銳利的劍鋒而以他那一雙銳利的眼光找到她,她在寂寞的武林生涯裡,月夜下,陵墓中,第一次向一個寂寞的江湖男子獻身……
蹉跎的歲月,寂寞的歲月……
卻不料在事後,這“寂寞的男子”居然是權力幫中的”人王”。而她既是他的人,就要跟他一起,為權力幫打天下。
值得嗎?
劉友覺得自己簡直是瘋狂。
但是錯已經鑄成了。這些年來與權力幫為敵,這些敵情同仇的朋友、在一夜之間,全部改觀了……
江湖上有出賣朋友的“好漢”嗎?有棄信背義的“英雄”嗎?
儘管她心裡想把過失都推給對方,而且想盡千方百計用理由說服自己乃是被迫、自衛,不是出賣、殘害,但在她聽從鄧玉平之計,一刀劈殺秦風八的一刻,一切都湧到了眼前,難辭其責。
她殺傷蕭秋水的剎那,也有此種愧恨的感覺。只是慚疚愈深,下手愈恨,表現愈不馴,這也許就是“泥足深陷””吧,等到她真的斫中了蕭秋水,那血……流出來的時候,堂堂蕭秋水竟在自己手下受傷了、那時之震愕,反而使她無法瞬即斫殺下去。
……這也許是她手上月牙刀會被蕭秋水及時踢飛的決定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