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洪福傳口諭,言方東陽、袁宜直乃公忠體國之臣,絕非攬政擅權之輩,政事堂獨攬朝政只是權宜之計,待聖上御體康愈自會回覆往日之朝局。太子年輕,學術尚未精純,於此時理政,於朝政於太子皆無益處。待日後太子學有所成,自會命太子當國。群臣如此心切,反有損太子仁孝之名。”
秦玉插言道:“當今這最後一句實是誅心之言,只差說群臣爭擁立之功了。”忽覺不妥,急忙頓住,只因陸綸也是這群臣中之一員。看了陸綸一眼,不再言語。
陸綸卻毫不在意,說道:“正是如此,因此方東陽聽了這口諭,也不敢辯駁,也不敢再提此事。然此後行事,方東陽卻愈加堂而皇之,不加拘束。”
“此前代國攻我河東,平陽守徐慎聚兵擋住代軍,隨即遣快馬回都求援,方東陽召沈山遠與我入政事堂商議。眾人都以一衛兵馬救援河東為好,其時梁都尚有禁軍八萬,雖說這八萬兵馬乃是拱衛都畿之用,然河東若失,代軍便可直趨大河,威逼梁都。此時不用,更待何時。便是沈山遠也無異議。哪知方東陽卻堅持不允。他是首相,眾人如何拗得過他,只得依方東陽之意,遣雲衝衛馮淵率一萬兵馬馳援河東。幸而徐慎將門之後,有用兵之能,與馮淵合力擊退代軍,否則河東危矣。經此一事,我便有些疑心方東陽之用心。”
“此後中書舍人許嵩、嚴預與太子詹事朱休等人在朝中拉幫結派,籠絡人心。我雖未親見,卻多有耳聞。六部尚書如何我不知曉,但侍郎中卻有受其矇蔽、拉攏之人,其他衙門四品以下官員中只怕也有許多。梁都城外武將我知之不深,然耳聞也有入其黨者。方東陽雖未親自做這等事,然其對此事不聞不問便可見一斑。我奇怪者,卻是袁宜直。袁宜直本是殺伐決斷之人,以往政事堂會商,偶有政見不合之時,只他能與方東陽據理力爭。我親見便有數次他二人爭得面紅耳赤,相持不下,最後方東陽只得退讓。偏近些時日來,袁宜直有如聾啞一般,對朝中諸般異事視若不見,充耳不聞,竟成了一個老好人,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璧城,這許多事湊在一處,若還看不出端倪,為師便枉自為官二十餘載了。”
秦玉一邊聽一邊思索,此時已想明白了大概,說道:“老師一番話有如醍醐灌頂,學生這才知道這些時日朝中竟生出這許多事來。只怕確如老師所料,大變將生,不得不防。”
陸綸道:“璧城,你我師徒父子,有事切不可瞞我。我知道你在陳崇恩軍中甚是遂心,但陳崇恩心思如何,此時還不甚明瞭。我見陳崇恩與兩邊似都有往來,又似都來往不密,若是他隔岸觀火最好。此事勝負難料,你萬不可輕易蹚這渾水。”
秦玉道:“老師放心,陳崇恩雖待我甚厚,我卻也只是參贊軍機、隨軍出征而已,這等事料他也不會對我這初到軍中只一年之人提及。學生萬不會趟這渾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