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封道:“都司有識人用人之明,此事若成,乃是都司居中用兵有方,臨陣指揮洞若觀火;此事若敗,則是我陳封兵行險著,貪功冒進,私自調兵。都司寬宏,不罪封之過,封卻難辭其咎,朝廷追究起來,封甘領其責。”
李允看了陳封一眼,淡淡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是非成敗不過一念之間。你有這一念,我自要保你。是我的功,我當仁不讓,然居其位則擔其責,若是北疆戰事不能挽回敗局,我身為主將自然無從卸責。你肯為我分憂已是難得,我自不能教你擔責。”見陳封還要說,李允擺手道:“不必再爭。你且說說,你遣去取安肅的是哪個?是姓秦?其人如何?”
陳封道:“這人姓秦名玉字璧城,進士出身,原是翰林院侍講。去歲我徵淮南之時方入我軍中為參軍,為時不過一年。其人未經戰陣,不擅廝殺,卻熟知兵事,屢出奇謀。這一年為我軍中參贊,頗有功績,前幾日我已升他權任中軍司馬都尉一職。”
李允點頭道:“你說秦璧城我便有些影兒了,去歲隨你徵淮南,獨自入楚軍,說退何璠的便是此人罷?”
陳封道:“正是此人。秦璧城若知其名為都司所知,必與有榮焉。”
李允道:“甚好,想這秦璧城必是足智多謀之人。崇恩,取安肅不易,其間成敗分際,你有何打算?我知適才大堂之上人多耳雜,你恐事機不密,不欲多言,此間只你我二人,但請直言。”
陳封道:“誠如都司所言,封正欲造膝密陳。安肅一地乃燕軍回軍之路,又為糧道要害,安肅若下,我於容城駐一軍,燕軍必不敢走安肅,只得走雄州入歸義,或走霸州入永清。我軍只需在這兩處設伏,雖難以盡殲燕軍,也必能教他損兵折將,丟盔棄甲。若不能取下安肅,便請都司如汪百川之言,目送燕人回國便罷了。若是都司心有不甘,強攻硬取,只怕招致大敗,都司無以上對朝廷。”
李允默然半晌,嘆道:“確是如此,別無他法。如今只望秦璧城能取下安肅。”又道:“崇恩,你今日便在這裡歇宿,明日一早你便率軍移駐容城。容城距安肅極近,你駐在那裡,可隨時接應秦璧城。若秦璧城取下安肅,你便可就道攔阻燕軍從安肅撤軍。你意下如何?”
陳封拱手道:“全憑都司吩咐。”
李允道:“若燕軍當真經容城從雄州撤軍,我當調兵遣將於路駐防,萬不會令你孤軍為戰。你左驍衛適經大戰,折損甚重,缺兵少將,我霸州城中現有三萬餘禁軍,我意撥五千人馬與你,如何?”
陳封道:“多謝都司體恤,只是封還有一不情之請。”
李允道:“但說無妨。”
陳封道:“灤州大戰中,我左驍衛騎軍幾全軍覆沒,容城野戰,若無騎軍恐難支撐。請都司做主,將天權衛騎軍暫借陳封使用一時,不知可否?”
李允哈哈笑道:“此乃情理中事,有何不可。”
秦玉率軍三千走北道從燕國境內直插安肅。雖是燕境,卻因是邊境,也是荒無人煙。這條路比到霸州要近了許多,但卻都是崎嶇小路,行軍甚難。秦玉軍馬也是走了四日,三月二十九晚才趕到安肅城北三十里處。秦玉見此處有大片密林,便下令軍馬停下,在林中歇宿。天暗無月,不便踏勘地勢,秦玉便與眾將士一同歇了。行軍未帶軍帳,天已暖,也不必燃火,眾人只尋了些乾草,胡亂鋪了便躺倒在地。連日行軍,身子早已疲累至極,眾將士皆是不多時便起了鼾聲。
次日一早,還未到寅時,秦玉與周嚴、馬保、洪鐘四人四馬,也不帶親兵,縱馬前往安肅,踏勘地形。此時天色昏暗,四人未點火把,也不敢縱馬疾馳,只一路摸索著徐徐前行。行了一個多時辰,大約已近卯正時分,天已泛白,四人陡見前方一座高山拔地而起,一座黑森森的城池便依山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