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緒道:“這事我也有耳聞,滿朝文武皆說唯盧太尉可當此任,聖上卻不置一詞。旨意下來,才知是選中了崇恩兄。近幾日有這兩份捷報,聖上想必也是聖心大慰了。”
陳封道:“這都是小事,只有我領兵攻下成都,才能報聖上隆恩之萬一,也才能稍全聖上的聖名之萬一。是以我一刻也不敢鬆懈,只盼能早日全功,不負聖上重託。”
裴緒道:“崇恩兄這份忠心,教人怎能不敬服。然自古以來,居蜀地者,易生驕奢之心,以崇恩兄之能,伐蜀之功必成,何需日夜掛心。”
陳封搖頭苦笑道:“談何容易,只一步一步去做便是,我心中也是沒底。說得遠了,崔默之本是中書舍人,聖上拔擢,竟越過蔡重樓去,直升了尚書左丞。如今聖上召集政事堂會議,往往只召袁、宋二位相公與崔默之至御前。蔡重樓為尚書右丞,卻難得參與御前議事,我不知蔡重樓心中作何想,但只怕他這尚書右丞之位已是不穩了。”
裴緒道:“這事政事堂中人人皆知,卻無人議論。蔡重樓雖不得聖上賞識,但他畢竟是袁相公門生,若說丟了參政之位,只怕也是沒影的事。”
陳封笑道:“如何說沒影,桑鼎欽差漢中,便是這事的影。”
裴緒驚道:“崇恩兄是說......不會,萬萬不會。我不過入政事堂一年,怎會有這等事?”
陳封道:“這不是短時日的事,只怕也還要三年五載。我大鄭的中書舍人從未有到軍中歷練的先例,聖上如此作養桑鼎,那便是要日後要大用桑鼎的,升參政只是第一步,只怕升宰相也只是熬資歷的事了。”
裴緒心中翻騰,越想越覺陳封所言有理,但雖心中狂喜,面上卻仍故作鎮定道:“崇恩兄這話也只是揣測而已,仍舊是沒影的事。”
陳封道:“聖上加意作養桑鼎,那便是鐵定無疑了,但桑鼎能否如願升遷,還要看你的造化了。崔默之能升任尚書左丞,靠的是‘勤謹’,聖上栽培桑鼎,想來是要桑鼎‘廣博’了。否則又何必命桑鼎到軍中歷練。”
裴緒心中如點了一盞燈,道:“崇恩兄說的是,如今政事堂中,便沒有通曉兵事之人,兵事不決之時,便只能請盧太尉與崇恩兄會商。聖上必是望日後政事堂中人也能通曉兵事。”
陳封道:“正是如此,但只怕聖上差你來軍中並不只學習這一層意思,還有一層教桑鼎積攢些軍功之意。桑鼎年輕資淺,若要升參政,只怕還要多熬些時日。但聖上畢竟年事已高,只怕不願等桑鼎慢慢熬資歷了。又有什麼法子能快些提拔桑鼎,又教旁人信服?那自是立下軍功了。若有軍功在手,桑鼎高升便是順理成章之事了。”
裴緒已是聽得呆住了,喃喃道:“若當真如此,我...我,裴緒實感崇恩兄點撥之恩。”
陳封笑道:“這點桑鼎無需擔心,若伐蜀事成,我表功奏疏之中少不得有桑鼎之功。但桑鼎試想,”他突地收起笑意,一臉冷肅道:“若伐蜀事成,你我二人皆有功於社稷,若伐蜀兵敗,我陳封獲罪,桑鼎雖不致獲罪,但這趟軍中之行,便只有苦勞,而無功勞了。”
裴緒怔住,遲疑道:“崇恩兄乃我大鄭名將,天下聞名,麾下又有十萬大軍,又怎會兵敗?”
陳封道:“勝負非我一人之功,自然也非我一人能決。兵爭之事,干係極多,兵將雖是重中之重,但朝廷是否全力支援我,後援物資能否及時運到軍中,軍心、士氣,甚至百姓人心,都可能決定勝負。現下伐蜀之戰還只是開了個頭,日後若當真深入蜀地,糧道漫長,朝廷若對我生出疑忌之心,我便有全軍覆沒之險,又何談攻克成都。縱使我陳封乃聖上欽定主將,但若朝中群臣疑我,聖上只怕也難以力排眾議。那時我不能克蜀事小,朝廷只怕又要陷入亂局了。”
裴緒此刻心底忽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