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他這般說,也知求情無用,只得暗自嘆息。於介卻已是跌坐在地,以手指陳封,怒目而視道:“陳崇恩,你是必欲殺我而後快。我於介何處得罪了你?你便不念我舊日功績?我於介乃是五品都統制使,堂堂一軍統兵上將,你也不過是四品都指揮使,怎敢擅自殺我?你說我有罪,你可敢將此事呈奏朝廷,看朝廷是斷我有罪還是無罪?”
陳封冷冷笑道:“你說的不錯,我是四品,你是五品,不過高你兩級而已,若是平日,我自然無權殺你。但今日我奉聖命統兵伐蜀,你在我帳下,又幹犯軍法,我便能殺你。何況聖上賜我以節,便是為處置你這等桀驁不馴,目無上憲之狂徒而設。”
於介已是癱坐在地,舉起的手臂也已無力垂下。陳封卻又和善起來,輕聲說道:“江風,我不將你這事上奏朝廷,實是為你著想。你的所作所為,到了朝堂之上,當真能免罪麼?縱然有人想要周全你,還有那許多御史言官在,又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只怕縱是聖上要寬宥你也不可得。江風,我以軍法處置你,你不過一人丟命而已,若是朝廷斷你臨陣脫逃之罪,只怕你家小都要受牽連。你死在軍中,家小仍可安享富貴,若將你押解回都,株連到你家眷,只怕他們便要發配邊關了。江風你細思可是此理?”
於介啞口無言,帳中諸將也是鴉雀無聲。陳封仍是帶著笑意,看著於介道:“江風,我念你昔日功勞,便留你全屍也罷。”他突地抽出腰間一柄短刀,隔案擲到於介面前,“你便在此自行了斷罷。”
那短刀“噹啷”一聲落在於介身前,於介渾身一顫,滿眼驚怒地望著陳封,猶疑片刻,終於還是將刀抓在手中。
於介咬著牙,惡狠狠道:“如此,我還要多謝陳都司了。”說罷心一橫,便將刀橫在頸間。不知怎的,於介突覺一陣心慌,畏懼之意瞬間襲來,便如那日在漫天寨山口一般。
那日他也是生出懼怕之心,否則便不會自行逃開,便也不會有今日之事。昔日之事在心頭奔騰而過,他二十歲從軍,沙場征戰無數,素來勇猛無匹,悍不畏死,也因此多立軍功,累遷至都統制使。卻不知為何,年歲大了之後,竟生出怕死之心。多年不曾親臨前敵,到接敵之時,心頭的畏懼竟不可阻擋,身子竟也難以掌控。年老終究不及年輕之時。死則死矣,至少子孫還可不受牽連。
想到這,手中的刀便要劃過,但孫兒那白胖的臉卻突然出現在面前,刀便停住了。那是他第一個孫兒,也只在去年返鄉時見過一面,今後卻再也不能抱了。懼意又湧遍全身,那刀如有千斤重,再也揮不動了。
陳封淡淡道:“來人,幫幫於制司。”
帳門口兩個親兵應聲而入,走到於介身旁,於介渾若不知。
一人按住於介頭身,一人推動於介手臂,短刀在於介頸上劃過,鮮血噴湧而出。大帳中無聲無息。
“楊顯。”陳封掃視眾將,在人群中尋到楊顯身影,語氣極是威嚴:“你權領天雄衛都統制使事。”
利州六百里加急軍報只用了六日便送到了梁都。當值的中書舍人是蘇淮,見了這份軍報,不敢耽擱,立時便呈與崔言。崔言默默看了兩遍,便進南暖閣尋二位相公稟報。
南暖閣中熱氣撲面,袁端與宋質仍是穩坐炕上,只因屋內太熱,都未戴帽子。戶部尚書陸綸坐在窗下椅上,卻是冠帶朝服,一絲不亂。
見崔言進屋,袁端擺擺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崔言只得閉了嘴,在陸綸下首椅上坐了。
只聽陸綸道:“袁相公、宋相公,漢中與淮南皆是產糧重地,這幾年存糧也是極多的,是以這兩處打起仗來我並不擔心。縱是不夠,想來也缺不許多。漢中是大戰,兵馬有十萬之眾,若只憑漢中,是斷然難以支應的。但漢中後方便是關中,關中地大糧足,支應漢中兵馬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