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十月,已是滿目金黃,落葉飛舞。極目遠望,田野山巔,已難尋一點綠意。偶見野菊綻放,也融入落葉枯草之中,稍不留意便錯過了。
這條官道以黃土鋪就,平坦寬闊,車轍印還不深,顯是近期才修整過。地近邊疆,道上車馬稀少,田間也少有百姓耕作,秦玉、徐恆帶著於適並二十騎親兵在官道上疾馳,馬蹄後揚起的塵土將朗朗紅日遮住,其勢有如千軍萬馬一般。
霍邑到隆德府有五百里,快馬賓士大約四五日可到,但路上要繞過澗水,又要渡過沁水,是以秦玉一行走了六日才趕到隆德府。
接到徐慎急召軍令後,秦玉便即啟程,仍命張先為晉州主將,駐守霍邑,以趙廣為輔,駐紮在霍邑城外。秦玉本要張先遣人將徐恆送至威勝軍,但徐恆執意跟隨秦玉前往隆德府,秦玉拗不過他,也只得依從。
到上黨時已是十月十二申時,守城兵丁檢視了官憑,便放他一行進了城。秦玉一眾直馳到刺史衙門前,命於適與親兵在門外等候,便與徐恆進了刺史衙門。守門兵丁將他二人引到二堂東廂等候。
其時鄭國朝堂慣例,官員多在二堂東廂簽押房處置公事,但徐慎卻與別個不同,每常只在二堂見人處事,在二堂後抱廈內歇息,因此這簽押房內只有幾個書吏,也只在北屋當值,秦玉、徐恆二人便獨自在簽押房南屋內喝茶等候。
等了半晌,眼見日已西斜,才見二堂內幾個官員辭了出來,卻不見徐慎身影。又過一時,一個親隨模樣的人來喚,他兩個才出屋上階,進了二堂正房。
二堂東屋內,徐慎正伏案看一份文書,似不聞他二人進屋。秦玉報名施禮,徐恆也施禮道:“弟恆拜見兄長。”
徐慎這才抬起頭來,目光中有些詫異,擺擺手道:“不必多禮。三郎怎地也來了?”
徐恆道:“莫非我這白身見不得刺史麼?”
徐慎叱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休得戲謔。你那些陰陽怪氣,在我面前收斂些。我不過白問一句,你便要放刁?”
徐恆一哂道:“也罷,兄長是長兄,又是一郡諸侯,我少不得受你訓斥,哪裡敢有微詞?”
徐慎不再理會,道:“你兩個自坐,我這裡不講官場規矩,無人奉茶。若是口渴時,那邊案上有涼茶,自去吃便是。”說罷再不看他二人,又伏首看起文書來。
秦玉與徐恆在南窗邊椅上坐了,抬頭見門邊一張條案上放著一個大陶罐,幾隻陶碗,便知是涼茶了。但他二人才喝了茶,本不口渴,縱然當真口渴,此時也不願自去取茶,便默默坐了,只等徐慎說話。
又等一時,徐慎才看完文書,扶額想了片刻,提筆在文書上寫了起來。頃刻寫完,放下筆,才抬頭道:“璧城一路趕來辛苦,可餓了麼?只是我這河東萬事以公務為要,便當真餓了,也須忍耐一時,待說過了事再吃飯罷。”
秦玉恭敬道:“使君勿以秦玉為念,我等行軍打仗之人,有飯時才餓,沒飯時哪裡敢餓。請使君說事便是。”
徐慎點點頭,道:“璧城這一仗打得好生威風,差些便全殲了代軍西路兵馬,你報捷文書中雖不敢居功,卻只怕心中仍想著要我怎樣為你請功罷?”
秦玉還未答話,徐恆卻介面道:“兄長,如何這般說話?兄長是朝廷三品大員,璧城亦是一方上將,說公事便說公事,莫要學我陰陽怪氣才是。”
徐慎面色一沉,道:“你這是與我說話?永業,你莫道我不知你為何來,你是恐我怪罪璧城,仗著兄弟至親,要保璧城,可是麼?”
徐恆道:“兄長算無遺策,自然萬事皆在兄長算中,小弟我也不必否認。然璧城縱無功,卻也無罪。兄長縱然怪璧城,卻不能加罪璧城。兄長外雖儒學,內卻奉行法家之道,處事素來秉公,我豈能不知?我又何必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