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氣直衝天靈蓋而來,她一下站起身,然而下一刻—— 阿芒倒在街上的模樣一下出現在腦海中。 她又想起自己坐驢車去皇城時,一路上看到的恐怖情景。 沒有常府,她不過是路上不知名的一具餓殍。 小姐抱著她一起哭,為她擋著胭脂的責罵一幕幕湧入心頭。 做人要知恩圖報,君子更要有始有終。 小姐本是千金貴女,何曾吃過苦頭?這一路走來,她穿過男子衣,沾過大糞,走了長大以來最遠的路,數月來吃了一生沒吃過的苦。 自己爹孃入獄前,她哪曾知道世道艱難? 想到此處,她又慢慢坐下,緩緩神告訴了小姐昨天聽客人講的一件真事。 “那客人傍晚路過野人溝,他親眼看到流匪將一個姑娘汙辱了,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幾十個匪人點著火把,過路的行人沒一個人敢多說一句話。” “那姑娘想死都死不成,給幾個男子按在地上。”鳳藥冷冷地說。 “你的首飾就算想拿過來,誰能過了搜身那一關,那東西價值千兩,現在誰出門敢帶超過五百錢?你敢把東西託付給旁人?” “那我們如何過的野人溝?”她不相信,以為鳳藥在編故事嚇她。 “你是燒糊塗忘記了。” “本不想告訴你,怕嚇到你。” 鳳藥將當日她燒暈被放入棺材,上面蓋著木板,壓著白骨才將將過關的事告訴了她。 又跟她說獨眼龍把關檢查時,她突然醒來在棺內發出聲響,差點被發現。 曹崢為了配合被打得渾身淤青,鳳藥也被人搜身摸了個遍。 “小姐,這種苦頭,我不想你再吃,也不想你知道。” 她低頭絞著手帕,半晌幽幽地問,“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一併說了吧。” “常家罪名是謀逆……” 鳳藥話音未落,小姐一下站起來,又翻著白眼倒下了。 鳳藥扶著她,將她放平在床上。 她急痛攻心,一時頭暈,躺下就醒過來了,低聲問,“所以,我們是沒依靠了……” “爹爹他們認罪了嗎?” “我託人打聽,說還沒審,還說除了小姐你,有一位爺未下大牢,宮中有人庇護。” “常家與宮裡有聯絡的多,但能得人庇護的就只我大哥牧之了,他在四皇子跟前當差,很得信任。”一滴淚順著臉流到枕頭上。 這次鳳藥沒幫她擦,轉身出門,留她一個人在屋裡好好想想。 開春鳳藥養上了雞、鴨,開了菜地,豬圈裡餵了兩頭小豬,老爺的案子仍沒開審。兩人重燃希望。 前院每日裡開了鍋似的,人來客往,雞鳴狗叫。 鳳藥在客人用餐的地方與院子之間蓋個矮牆,黑風長成一條健壯的大狗,被鐵鏈鎖在大門邊。 晚上放開,它就在院子裡溜達。 外面仍不太平,小店生意不錯,怕有人惦記,黑風兇惡總能震懾一二。 這小院比不得常府,後院巴掌大,小姐著實悶得慌,總央著想到前院轉轉。 鳳藥勸她等自己將院牆加高,外面的客人看不到她,便可出來放風。 有一天,鳳藥推開二道門發現小姐搬著凳子,坐在二道門口,扒著門縫向外瞧,她又好笑又心疼。 之後便叫她瞧著客人稀少時出來轉一下,透透氣。 她初時噁心那些雞鴨亂拉,豬圈難聞。 鳳藥告訴她雞蛋和錢一樣好使,蛋能直接換鹽與蔬果。 雞糞與土一起慪發還能當肥料賣,又是一筆收入。 她便再也不嫌棄髒臭。每日裡起大早拿毛巾系在腦後,掩了口鼻,將雞烘掃起來攢肥呢。 自小豬買回來,大牛便開始送酒糟,小豬上膘極快。 菜圃一片生機勃勃,菜苗都發了芽。日子開始好過起來。 這日大牛來喝羊湯,鳳藥有一搭沒一搭與他閒話,半天不見他回應,回頭只見他呆愣愣瞧著院子裡。 小姐側身蹲在地上正收樹下的枝葉。 太陽曬在院中,她嫌熱,去掉了面巾,一張側臉俊秀無比,白晳的面板透著紅暈。 “姐姐,先回去,太陽下山一併收拾就好。”我粗氣粗氣喚她。 她一驚,趕緊先圍上面巾,才回頭衝我點點頭,跑回二院去了。 大牛久久回不過神,鳳藥心下不安,只求他別到處去說。 “怪不得你小子把姐姐藏起來。她是不是仙女下凡呀。”大牛由衷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