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眼珠從下自上一眨不眨地盯著張醫生,漂亮的瞳孔細看卻是無機質的冰冷,彷彿披著人皮的異類終於不再耐煩過家家的扮演遊戲,想要破皮而出,自由舒展可怖的軀體。
飢餓抓撓張醫生的喉嚨,他鼻尖嗅到香甜的氣味,本能告訴他自己的新同事護士長比火鍋裡新鮮的肉美味不知多少倍,滿腔的惡意卻堵在腹腔,不敢像以往那般宣洩而出。
若隱若現的壓抑感侵蝕他的神經,整個醫院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女生身後一小塊位置,站著笑容無畏好似對一切無知無覺的俊美青年。
「飢餓療法是針對病人的治療手段。」張醫生滿心不願意地說,「讓他們餓一整天,只喝巡夜人的水清腸,到晚上才好挑來吃鮮肉。」
「上回還有十幾頭鮮肉切好下鍋煮,今天是怎麼了……」張醫生咬牙切齒地抱怨,巡夜人不做聲地縮在大廳角落,衣角清水滴答。
無數道扭曲的身影圍在火鍋周圍,有祈秋見過的肉球模樣的體檢醫生,還有更多她沒見過的穿白大褂的畸形怪物分食鮮肉。
很快,紅油鍋中只剩一塊帶頭髮的頭皮隨水波起起伏伏。
「231病房玩家被巡夜人帶走,是因為,」祈秋頓了頓,「因為只有他,一整天沒吃過東西。」
拒絕了護士長的招工,又不像許淵能活著走出康復治療室,躲在病房苟延殘喘一整天,於午夜被拖出巢穴分食。
張醫生當然會詫異今夜食堂的貧瘠,如果不是李羅英積極自救向祈秋提出請求觸發隱藏任務,如果不是祈秋抱著撈一個是撈撈一群也是撈的心態選擇幫助其他玩家,如果不是許淵開場在副本鬧出的大動靜,今夜怎麼可能活下來那麼多人?
「還真是湊巧。」許淵咂舌,「來吧護士長,今天算是誤打誤撞混過去了,明天怎麼辦?再去找三個病友給我殺?」
一個人養活一副本的玩家,真是不容易。
「從你口中聽到這種捨己為人的話,還挺新奇。」祈秋不會忘記,由許淵而起的任務所有玩家都可以分一杯羹,唯獨他自己不行。
「承讓,護士長不也一樣?」許淵也沒忘,面向病人的任務,祈秋永遠被排除在人選範圍外。
兩個平時要多獨狼有多獨狼的玩家,竟不約而同預設了多出的責任。
「同一個把戲玩兩次,有點侮辱系統智商。」祈秋雙手抱臂,目光在大廳內一道道怪影上掃過,定格在角落裡的巡夜人身上。
她用胳膊拐了許淵一下,輕聲問:「你明天還喝水嗎?」
「可以忍耐,但沒必要。」許淵無所謂地說,「反正毒不死人,就是心裡膈應。」
「我不想喝泡過拖把布的水。」祈秋一個喝茶加多少枸杞多少紅棗都要清清楚楚算明白的養生大師,不願接受自己脆弱的腸胃在副本里飽受折磨的殘酷事實。
她決心為自己、為全體玩家的飲水衛生做點什麼。
「身為有單獨休息室的護士長,我無法接受我親愛的同事、偉大的醫院宿管、從不洗衣服的巡夜人連屬於自己的房間都沒有,整日龜縮在狹窄的水管裡,過著孤苦伶仃的生活,飽受黑心單位的虐待。」
祈秋認真地說:「我想為他做些什麼,有沒有好心的病人願意幫助我?」
許淵:「你想幹嘛?」
「我決定發動全體病人。」祈秋緩緩地說,「把醫院的供水管道拆了。」
作者有話說:
祈秋:今天砸燈泡,明天拆水管,護士長的每一天都如此充實
許淵:您從前在哪個拆遷辦高就?
第34章 轉職第三十四天
我這一生無惡不作
美好的清晨從同房病友愛的問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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