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啟琛的筆尖停頓半拍,又道:&ldo;是什麼事?除卻去年五月趙王過世那回,朕就再沒見過你這樣的表情了。&rdo;
&ldo;臣從先帝的舊書庫中找到這個,儲存完好,上頭寫的是一些……嗯,皇家秘辛。臣不知道,就先看了,看完後覺得還是應當給陛下過目。&rdo;柳文鳶小心翼翼地措辭,生怕哪句話沒說對給自己惹來麻煩。
蕭啟琛卻並不在意似的,點了點頭:&ldo;那還是放著吧,朕一會兒再看。&rdo;
柳文鳶聽他這麼說,便將那絹帛堆在蕭啟琛左手邊小山似的奏疏旁,接著便告退了。
此後金烏西沉,黃昏又至,寂寂人定初,蕭啟琛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才想起了絹帛,從旁邊拿過來,打了個哈欠。
太極西殿的燭光總會亮到後半夜,蕭啟琛困得不行,單手托腮展開了那絹帛。蠅頭小楷稱不上秀麗,也更說不上是名家書法,蕭啟琛開始只覺得眼熟,看了兩行,盯著其中一個&ldo;殿&rdo;字恍然大悟‐‐這字是他在醴泉殿匾額上見過的!
再重頭看過,意識到這絹帛上的字赫然是一封遺詔後,他冒了滿身冷汗。
蕭啟琛自小聽聞的&ldo;事實&rdo;追溯到建昭三年,靖皇帝蕭澤死得突然,沒有留下任何遺詔,身後也沒有皇嗣,故而鍾彌與謝軻為首的重臣從二位庶出親王中擁立了越王,也就是蕭啟琛的父皇。可果真如此的話,他眼前這封遺詔是什麼?
上面寫得清清楚楚,&ldo;朕自知命不久矣,百年之後傳位越親王蕭演。&rdo;
如果遺詔屬實,當年蕭演還用旁人擁立麼?那不是能直接遵照先帝遺命即位,用得著煞費苦心地經營許久嗎?
悉數種種加在一起,蕭啟琛又不是傻的,他略一思考,竟發現了個讓自己震驚的真相:最大可能是蕭澤駕崩時沒人知道他留著這封遺詔,蕭演即位後才透過各種渠道得知了這麼一封遺詔的存在,他戰戰兢兢地開啟,發現欽定皇兄的繼承人竟是自己。
若他不正當地奪到皇位,再見到這封遺詔……會是什麼心情呢?後悔嗎?
蕭啟琛雙手撐著臉,眉頭緊蹙,開始仔細回想那日醴泉殿中的一切。
他的父皇英明神武了大半輩子,晚年昏聵了那麼幾年,就算功績不如文皇武帝,至少稱得上守成之君,臨終前看著自己,卻好似在真切地害怕什麼。他心裡莫非有虧欠,迴光返照之際……把自己認成了別人嗎?
蕭啟琛突然道:&ldo;柳文鳶。&rdo;
帷幔一動,那人的身形旋即顯現出來:&ldo;臣在。&rdo;
蕭啟琛問道:&ldo;你見過先帝麼?朕是說靖皇帝,不是父皇。&rdo;
通寧元年,蕭演為蕭澤舉行國喪,上諡號為靖,以表他綱紀肅布,式典安民,但鮮少有人這麼稱呼。柳文鳶甫一聽到,首先愣了片刻,才怔怔道:&ldo;靖皇帝駕崩時臣尚是年幼,不曾見過。陛下若是想問什麼事的話,與靖皇帝熟識的人朝野上下只剩大司空,而宮裡恐怕只有徐公公了。&rdo;
想來也是,怎麼算都是四十年前的人了,蕭啟琛眉間緊鎖,好似十分苦惱。
柳文鳶察言觀色,問道:&ldo;陛下要找徐公公來嗎?&rdo;
&ldo;他怕是已經歇下了吧。&rdo;蕭啟琛勉強地笑道,&ldo;徐公公年紀大了,這些小事還是莫要勞動他老人家,朕只是……突然很在意,你還記得父皇在時,曾說&l;江山絕不能交給啟琛&r;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