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容慢慢伸手靠近她,然而指尖剛一觸碰到她的臉,他就因那刺入指尖的涼意而縮了回來。
「她還對你說了什麼?」他怔怔地看著彷彿睡著一般的晏滄雲,似乎想從最後和她接觸的人口中得到一些關於她最後的訊息。
但她只是把索致遠留給了他。
湛容後來又去找了顧昔,在葉之洵的攔阻下,他並沒有對剛剛懷孕的顧昔提起晏滄雲的死訊,只是問她那天晏滄雲來的時候和她說了些什麼。
顧昔說:「她沒有說什麼,我只是看得出她有心事。」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湛容一個冰冷的事實——晏滄雲確實如她自己所言,用這條命賭了這場交換。
她輸了,他也輸了。
兩敗俱傷。
按照晏滄雲的遺願,她依然是大燕國君近身侍衛的身份,湛容並沒有給她后妃的死後尊榮,只是為她擇了一個有四季梅的山頭作為她獨自長眠的地方。
出殯的那一日,湛容沒有去。作為一國之君,他不出現在一個普通侍衛的送葬場合上,也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君上,」行動已經十分笨重的傅煙雨靠在床上,看著陪在她身邊的湛容,流露出擔憂的神情,「你沒事吧?」
他的手上雖握著書卷,但那一頁,卻一直沒有翻動過。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握著書卷的手猛地敲在了桌上。
「不對……」他猶如喃喃自語,「不對……」
傅煙雨勉力地撐了撐身子,關切道:「怎麼了?」
「來人!」他驟然拔高聲音大喊道。
候著的宮人很快就來到了他面前,但湛容剛要開口,卻又沉默下來。
他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對宮人說:「沒事了,你去吧。」但他又說,「傳旨,今夜全城點燈。」
傅煙雨看著宮人離去的身影,默然片刻,看向他說道:「殿下為何不讓人去追?」
湛容拿起面前的書卷,握著它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漸漸加大了力度。
「我不想看著她在我面前了斷自己。」他彷彿嘆息般如此說道,轉眸看向窗外有些灰暗的天空,半晌。
他知道,這是晏滄雲給他們之間反敗為勝最後一次的機會。但她不會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氣去承受這下注的疼痛。
而這一生,他或許再也不需要這樣的勇氣了。
原本因為無法接受而沒有去送的最後一程,如今,卻成為了他對於她最明智的決定。
沒有留戀,便不會有貪心,不會有失去。
這一年,大燕王都在並非節日,也未有任何需要全城歡慶的時候,全城點起花燈,熒熒亮了整整三個晝夜。
宛若星海。
碧波蕩漾,清風縈繞在身畔,靜謐中只有嘩嘩的水聲與之作伴。單調,卻祥和。
晏滄雲深吸了一口氣,被暖暖的陽光曬得有了些睏意,她往後倚在君意揚的懷裡,帶著倦意問道:「那以後我們每兩年都會出島一次去行善積德麼?」
君意揚怕她著涼,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是啊。以往我只當是完成我娘交代的任務,也當是調劑一下生活。但經過這次,我才知道這件事有多值得做。」
晏滄雲閉著眼微笑:「或許真是你積的那些福分起了作用,才讓我們終於走到一起。這麼看來,你以後還要比以前多做一些才是。」
君意揚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恩,我覺得這件事很有必要當做家規傳下去。」
她聞言失笑,撐起身子轉頭看著他:「還沒有成親就想的這麼遠了。」
他一臉訝然:「難道不是一回家就成親麼?」又將她重新抱住,「反正不讓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