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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頁

謝景望著王導良久,終於開口緩緩道:&ldo;丞相此生為大晉江山傾盡心血,沒有丞相大人,便沒有如今的江東。&rdo;

王導迎著謝景的視線,臉上的笑依舊溫和而從容,像是在打量一個他很欣賞的後生,&ldo;你這麼說,便是願意了?&rdo;

謝景終於平淡道:&ldo;我不願意。&rdo;

王導摸著杯子思索片刻,&ldo;為何不願意?&rdo;

&ldo;我不識大體。&rdo;

王導極輕的一頓,愣了片刻,&ldo;什麼?&rdo;

謝景本就沒打算遮掩什麼,他從前願意忍讓,不是因為他謝家大公子識大體,只是因為他願意而已。他如今不願意,也只是簡簡單單因為他不願意了。世上之事沒這麼簡單也沒這麼複雜,於他而言更是如此,他活了兩輩子,死都死過了,他比誰都知道人活一輩子其實沒多大意思。

王家缺個傳宗接代的嫡長子,謝景只覺得,那又如何?

人活百年,就單單為了給家族生個兒子傳承香火,未免太荒謬。這千百年來的江山,無論多風流的家族與王朝,終要被雨打風吹去,琅玡王家千百年後也不過是月下荒冢,舊時傳說,香火延綿本來就是個笑話。人間一個孝字,當是清白為人,清白做事,這才是真正的不辱家風。

謝景看著王導,輕輕擱下了手中的茶,不打算同王導說這些,太不容易才能見上一面,他轉了話題,決定說些正事。

&ldo;丞相,世子是個念家的人,於他而言,夫人與丞相都是他極為重要的人,他永遠是個琅玡王家人。丞相對他寄予厚望無可厚非,但手段過了,便是摧折,這些事本不是我一介外人有資格指摘的,但我確實看著太心疼。丞相想教他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卻不知道你的兒子重情重義,他不是你我這般人,丞相這是在送他上絕路。&rdo;

王導看了會兒謝景,&ldo;識乾坤之大,方憐草木之青。&rdo;他低聲緩緩嘆道:&ldo;他畢竟是我兒子。&rdo;

他畢竟是我兒子,他得壁立千仞;他畢竟是我兒子,我到底不會害他的性命。王導望著謝景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謝景望著王導,靜了許久,他忽然笑了下,他確實覺得太可笑,他輕笑著問道:&ldo;丞相,過去這麼些年了,不知丞相還記得淳于伯嗎?&rdo;

王導的手忽然一頓,望著謝景的視線有一瞬間的變化,靜了很久,他淡漠問道:&ldo;你上哪兒知道這名字的?&rdo;

&ldo;當年江左第一冤獄,若不是被壓下了,本該是天下人人皆知。&rdo;

王導望著謝景良久,第一次有些認真打量眼前的年輕人,他笑了下,&ldo;你既然知道了,便該清楚此事幹係重大,也該知道所有人皆有苦衷,所以我說這江東太平,確實來之不易,除此之外,還能說明什麼呢?&rdo;

&ldo;愍懷二帝已經身亡,先帝也已經去世,劉隗遠降在胡羯後趙的帳下,此事確實是該過去了。&rdo;謝景靜靜望著王導。

王導輕笑道:&ldo;王悅不是我,如今也沒人是淳于伯,不能相提並論。&rdo;他扭頭看向外頭的秦淮河,不知不覺天就暗了,暮光下,河水粼粼,有人站在漁船上撐著竹竿一下又一下往前劃,兩岸楓葉紅似火。

王導看了會兒秦淮風光,扭頭看向謝景,淡笑著輕聲道:&ldo;你走吧,一月後王家世子大婚,謝家公子若是賞臉,可以來王家喝杯酒。&rdo;

這便是下了逐客令。

謝景看著王導,良久,他終於極輕地皺了下眉。

平西將軍府。

七八騎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