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望著他,聞聲手微微一頓。
司馬紹話一出口就反應過來了,他看了眼王悅,隔了半晌才低聲笑道:&ldo;文君,她不算吧?&rdo;司馬紹想起那位溫柔賢淑的帝後,他的妻子,抬手漫不經心地撥弄了下火爐裡的炭火。
王悅此時再想庾文君,年少的情愫真的是丁點沒剩下了,他曾欣賞過那女子的桀驁與才華,翻閱過她的傳記之後,對這位攝政天下的大晉皇后心懷敬佩,僅此而已。他抬眸盯著司馬紹,從對庾文君的記載,忽然便記起這人在史書上的記載,尚未剎住便已經開口問了一句:&ldo;司馬紹,你信命嗎?&rdo;
話一出口,王悅就意識到,自己想問這事兒很久了。
說來也奇怪,王悅打現代回來晉朝也快一年了,曾經的那黃粱一夢在他的心底一直徘徊著,他偶爾也記起晉書上那些並不算準確也並不算詳細的記載‐‐關於這個時代的記載,但他卻從未想過同任何人說這件事,哪怕是謝景,枕邊之人,他都沒提過一個字。謝景分明是不記得過去了,謝景依然是謝景,可他與過去的聯絡已經徹底斷開了,王悅心裡頭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謝景是怎麼來的,他更怕謝景哪天一走了之,乾脆便將所有的過去都一併封存。
所有的事兒都被他壓到了心底,直到這個下著小雪的黃昏,畫舫中他坐對著年輕的帝王,思緒如大雪壓在了他心頭,一時竟剋制不住。他覺得他和司馬紹才是真正相似的人,他們都是走在歷史之中的人。
王悅看著面前的司馬紹,果然剛一問完話,司馬紹就笑了。
你信命嗎?
這話王悅自己也覺得問得可笑,他與司馬紹是什麼人?魏晉的水土養育出來的人,平生不曾有向誰低眉,他們對命數一說向來嗤之以鼻。
王悅沒怕過,他自從活著回來,這條命都是白撿的,除了謝景,他真的沒再怕過什麼。
司馬紹淡笑道:&ldo;這話不像是你能問出來的,我信命啊,為何不信?活到最後不過一抔黃土,這便是命了。&rdo;他烤著火,火光印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整個人極為莫測,&ldo;往多了算,人活百年,三萬六千日,明知是個死,難不成還不活了?&rdo;
&ldo;該做的事還是要做,&rdo;王悅點點頭,頗為贊同。
說這話,一瞬間王悅整個人都鮮明慵懶了過來。
&ldo;嗯,還是要做。&rdo;司馬紹盯著王悅看,如今的王悅在官場淫浸過一段時候,很少有像現在這樣一剎那間鋒芒畢露的時刻了,他與王悅兩人骨子裡有著極為相似的血性,王悅眼中有亮光的時候,他的血跟著在沸騰。
沒人比他更瞭解王悅在想什麼,倘若石頭滾下來砸到他們的脊樑,他們是能疼到一塊兒去的人。司馬紹盯著王悅瞧了許久,沒能轉開眼。
說再多,日子還是要繼續過,是這麼個道理,怕也沒用。王悅不知道為什麼,坐在這兒和司馬紹聊了會兒,一直懸著的心竟是稍稍鬆了些,大約是感覺到這世上還有更不容易的人,忽然覺得腳底下這條瞧不見盡頭的路走起來也有個伴,心裡安定了些。
他與司馬紹自然不是一條道上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敵對,但是兩人境遇是一樣的,兩人走路,都是兩眼一抹黑。八個字吧,聊以慰藉,與君共勉。
司馬紹靜靜望著王悅,烤著火的手緩緩攥緊了,年輕的帝王很多年前就學會了不動聲色,學會了隱忍,他盯著王悅,眼中漆黑一片。他只是有些懷念,過去的、過不去的,所有的一切他都在止不住地懷念,手竟是輕輕顫抖起來。司馬紹的眼神一暗,扭頭朝桌案看了眼。
他瞧見一旁的案上擺著酒,隨手撈過來便倒了一杯,王悅瞧他那副自來熟的樣子,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