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這個訊息,她原本淡然的臉上登時浮現出一縷憂色。
領班的宮女抱琴,因是自小跟著她在榮國府里長起來的,主僕之間也沒多少避諱,見狀便笑著打趣道:“寶二爺能得陛下聖眷,分明是天大的好事,娘娘難道還怕被親兄弟分了寵不成?”
元春卻只是微微搖頭,默不作聲走到梳妝檯前。
抱琴忙跟過去,揭開梳妝檯右側的布幔,露出一個諾大的落地鏡來。
因太祖年間的工業革新,水銀鏡早不是什麼稀罕物了,但這般一人多高渾然天成的落地鏡,滿天下卻也沒有幾面,足見皇帝對其寵愛之深。
不過那豔冠六宮的眉目間滿含的憂愁苦悶,卻並未因這價值千金的寶物減輕半點,反而在鏡面上映照的分毫畢現,使得這一貫雍容的貴妃娘娘,竟隱隱顯出些許怨婦之像。
抱琴見狀不由的暗暗納罕,難道說娘娘當真擔心寶二爺分寵不成?
“唉”
看出了抱琴心下所想,元春不由得幽幽一嘆:“豈不聞樹大招風的道理?何況自古留宿禁中的天子近臣,有幾個能留下好名聲的、落個好下場的?”
“怎麼沒有!”
抱琴立刻反駁道:“關帝老爺和那莽張飛,不就常與昭烈皇帝同塌而眠麼?也沒聽誰說關帝老爺名聲不好的!”
元春忍不住橫了她一眼,無奈搖頭:“真要是劉關張那樣恩若兄弟倒還罷了,怕只怕……”
若放在以前,元春倒不擔心什麼,自潛邸開始做了七八年夫妻,枕邊人是直是彎她再清楚不過了。
然而今時卻不同往日。
七月裡隆源帝親手試製什麼船用蒸汽機時,不慎傷到了龍體,足將養了月餘才見好,可自此精氣神卻大不如前,脾性也又不小的轉變。
尤其是男女一道上,皇帝一改當初夜夜笙歌的習慣,數月來一直在乾清宮獨眠,即便偶爾讓嬪妃侍寢,也都是相敬如賓。
平素相處時,元春能清晰的感覺到皇帝的提防和排斥,好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生怕被嬪妃們撞破。
這時候偏又留宿寶玉……
唉
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賢德妃在鏡前暗暗祈禱,榮國府雖遠不如世宗年間,可到底是累世簪纓名重天下,若嫡出的子孫淪落至此,又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然而她久在宮中耳目閉塞,卻哪知道寶二爺早在留宿宮中之前,就已經是北靜王的榻上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