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霧氣遮住了遠方與天際交接的海平面，傍晚的雲霞中海天一色，像是被雲霧混淆了邊際，有悠遠沉重的低鳴由遠至近而來，彷彿是大型海輪的汽笛聲，卻比那無機質的聲音更有感情，一陣陣的低沉的聲響宛如在與大海共鳴。

「聽起來……像是某種古老生物的呼喚呢。」蘇洛閉上眼睛感受了好一陣，從胸腔裡輕輕吐了口氣，覺得靈魂彷彿在這共鳴聲中與新的什麼東西產生了連結。

「是深鯨。」約修婭的目光落在越來越濃鬱的海霧之上，彷彿透過霧氣看到了裡面的生物，「外域海中的生物，沙漠玫瑰的傳聞沒錯，托起海市的本體的確是來自外域海的巨大鯨魚。」

聞言蘇洛微微瞪大了眼睛，以沿岸翹首以盼的人數推斷，塞壬海市的面積起碼也得有一座小島的大小，真的會有這麼大的鯨魚嗎？

看蘇洛的神情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麼，約修婭彎起了唇角，伸手撫摸了一下少女鬢角滑落的白髮，「外域海中的生物不能以尋常目光來看到，那裡是創世神的獵場，出現怎樣超越常識與極限的生物都不奇怪。深鯨是其中一種溫順友好的生物，特點就只有「巨大」這一條而已。」

海翼龍說著，湛藍的眼睛看向了逐漸暗淡下來的天際。

「小島那種大小的個體，在深鯨的族群中或許只能算是涉世未深的小朋友，所以才會被塞壬海族的聲音駕馭，我曾經有過一次碰到成年深鯨個體的經歷，是在某個時期心血來潮往外域海中探索的時候。」

蘇洛望著約修婭眨了眨眼睛，她聽司夜學士講起過外域海，是包圍大陸的海域中除了深藍海域、淺藍海域、羽藍海域之外所有海洋的總稱，與她印象中繞海而行最終會回到出發之處的學說不同，五境的外域海幾乎沒有邊際，誰也不知道外域海的盡頭到底在哪裡。

雖然歷史上曾經掀起過數次探索外域海的熱潮，但即使是魔科技最為發達的魔法紀時期，人類也不曾觸碰到大陸之外海洋的邊界，因此外域海在最初淵族文明盛行的空靈紀時期也叫做「此間無岸」，意為只有此間，而無彼岸的海洋。

「那時候我向外遊了多久呢？或許是幾個月，或許是幾年，失去了參照物後連時間的流速也變得難以琢磨起來，在那次旅途的最後，我見到了一堵「牆」。」約修婭望著天海交接之處的水霧，目光悠遠。

「在深海之中的一堵牆，將前行的路徹底擋住了，無論往哪個方向都被徹底封死，以海翼龍的感知力也找不到盡頭，我一度以為這就是外域海的極限，是此間無岸的彼岸了。」

「然後在順著牆遊走了不知道多遠以後，我在牆上見到了一隻眼睛。是真正意義上的眼睛，比我的本體更加巨大的眼睛，當它凝視著我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那根本不是牆，而是某種巨大到無法想像的生物的軀體——那是真正的成年體的深鯨。」

約修婭的話語緩緩消散在了熱鬧的背景音裡，周圍沒有一個人說話，連七海也沉浸在了她的描述之中，對神秘的外域海生物心生敬畏。

蘇洛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覺得心臟顫動不已，這種震撼的感覺就像她第一次在課堂上看到天體模型對比的時候，當人類得知自己居住的世界在宇宙其他天體的跟前還不如一顆桌球的大小時，那種從靈魂深處竄上來的渺小感與對宇宙廣袤的撼動，直到現在也還讓她記憶猶新。

在海洋的深處，身軀如高牆般延綿，眼睛比海翼龍還要巨大的生物，會是什麼樣的存在？

「別擔心，外域海里的生物通常不會出現在我們熟悉的海域裡，深鯨的個性溫順友好，是少有跟人類有過接觸的外域海生物，塞壬海族既然會選擇讓它來托起海市，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掌控它。」約修婭看了看一臉震撼的契約者，忍不住伸手捧住她的臉，大力揉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