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子十分欣慰,難得啊,除尉窈外另有弟子知曉上進了。他再期待地詢問:“詩序也背了嗎?”
尉窈四人或應“背了”,或應“全背過了”。
段夫子:“好!你四人一起誦,從序開始,尉窈起頭。”
“是。《淇奧》,美武公之德也。”
四人齊聲:“有文章,又能聽其規諫,以禮自防,故能入相於周,美而作是詩也。”
待四人誦詩時,彼此的節奏已完全心有靈犀:“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很奇怪,同門的齊聲背誦,遠比跟著夫子有一句學一句激勵情緒,哪怕平時最不愛學習的尉景聽到“有匪君子”等耳熟能詳之句時,都不由得低吟跟隨。
段夫子的身體一天孱弱一天,今天講完課站起時,得由兩名館奴左右攙扶邁出門檻。此情景令所有弟子眼泛酸、心難受,同時生出感觸,《淇奧》詩裡歌頌的“有匪君子”,不正是他們的段夫子嗎?
頭一回,學童們沒有心急火燎地收拾書箱,而是維持著端坐姿態,直至夫子走遠。
可惜世間學者,並不都如段老夫子這般律己淳正。
次日,訊息廣的學童議論起州學館才發生的一件事。
先提此事的是尉蓁:“你們聽說沒?這次州府小學的《詩經》館考最差的是名女學子。”
尉景興奮接話:“我知道!我還知道她姓高。”
尉蓁:“嗯。她不是平城人,是從六百里外的懷朔鎮來求學的。”
尉菩提先感嘆句“不容易”,然後問:“這事我也聽人在傳,不過沒聽仔細,是說這女學子無理取鬧,用假意投井來要挾學館許她繼續讀書?”
尉蓁憤怒:“什麼呀!我有夥伴在州學館,事實是那個學舍的杜夫子平時對女弟子特別苛刻,這次聯考更過分,寫後兩道題時他一直站高小娘子旁邊,換誰誰不緊張?能考好才怪!”
武繼十分費解:“為什麼對女弟子特別苛刻?”
尉蓁:“誰知道,哼,可笑的是,高小娘子再委屈,狀告夫子本身便是錯,還是得休學一年。而且我夥伴說她家中境況不好,學業被中斷就得離開平城,所以才豁出去大鬧一場。”
尉菩提持不同觀點:“但是我覺得,倘若識字基礎紮實,就算三道題夫子都在旁邊看著又怎樣?”
尉蓁:“你說得輕巧!”
“哎?”
尉景見這倆人要吵起來,便往前一探,勾住尉菩提的脖頸,用玩笑岔開:“你們猜,要是那杜夫子來教咱們,考試的時候站我旁邊會不會被我氣死?”
尉窈聽到這,一點沒覺得好笑,反而鬱悶地看眼對方。
尉茂突然蹬動她的坐墊,尉窈以為對方要就此話題向她單獨說些什麼,他卻遞過來一盒墨,稍揚下巴商量:“酬勞。還是崔學館的筆記,再幫我抄一份?”
盒子裡上、中、下襬放各三,共九枚松煙墨,尉窈只取三枚,反過來懇請:“你也幫我抄一份鄭學館的吧?”
不同夫子對同首詩的見解肯定有差異,當年正是這次聯考,她去了尉茂將去的鄭學館,可惜早忘了講授內容。
尉茂不在意一笑:“行,依你。”
今天很稀奇,從不缺課的曲融沒來,而且是課間休息時他二姊才匆匆來替他告假。
次堂課結束後,尉窈把書案上所有東西收進書箱,明天起一走十天,她叫上尉茂向段夫子揖禮告別,然後她趕緊去追尉蓁。
“蓁同門,等等我。蓁同門,今早你說的那個高小娘子,你知道她住哪嗎?如果她還沒離開平城,我想幫幫她。”
尉蓁嘆氣:“我可以打聽,但怎麼幫她呢?”
“我想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