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夏季,縣吏都得巡視裡坊告知朝廷政令,正值樹木生長的旺盛季節,百姓不得砍伐木頭建造房屋。
依仁裡是弘農楊氏聚族而居的地方,誰來到此處不心生羨慕呢?馮行的妻子也姓楊,然而跟弘農楊氏毫無關係。
他跟宗隱說:“瞧瞧,這裡多好。沒人盯著咱們都不敢大聲說話,這就叫官氣,生在這裡的人,必做官!”
宗隱:“那咱們多在這轉轉,沾沾官氣。”
馮行嘆口氣,抱怨妻子一家:“阿楊這一家人啊,從祖上算就沒一個聰明的,來洛陽前他們也住華州,離楊氏郡望的華陰多近!阿楊一家搬到華陰縣邊上開幾年荒也行啊,現在不就可以跟別人說,和望族楊氏來自一個地方麼。”
宗隱覺得馮行這點很不好,娶妻之前對楊氏百般誇讚,娶進家後整日嫌棄。他以後肯定不這樣,如果能娶尉窈為妻,他一定一輩子護她,把她當成珍寶。
想到尉窈,宗隱意懶心灰,說道:“這次押犯人去柔玄鎮,我不報名了,你別等著我,別錯過提拔的好機會。”
馮行一臉壞笑:“你跟尉女郎不可能了,認命吧。去柔玄鎮路過平城,平城讀書的女郎那麼多,說不定能遇到另個‘尉女郎’呢?一起去吧。”
宗隱搖頭,他不想順這種話題議論,開始朝家家戶戶喊:“朝廷有令——夏季不得伐木。”
“朝廷有令,夏季不得伐木——”
肥雁剛打起瞌睡,被吵醒,吆喝著鵝群衝出門叼人,老僕先把鵝首領踢回去,肥雁自己個就灰溜溜跳回院了。
門僮正好出來掛門戶匾,宗隱盯著匾上的“元茂”二字,不由心慌氣短,雙耳嗡嗡,腦中全是前兩天紀樂道說的話:“現在尉窈的名氣勝過李隱了,靠的是才學麼?哼,靠的是司州別駕子元茂!”
馮行問老僕:“元茂宅?這位元郎君不會是司州元別駕的公子吧?”
老僕不搭理他,門僮回一句:“當然是,元公子就要成親,此為新居。”
宗隱更難過,怎麼被夥伴扶出依仁裡的都想不起來了。
坐到方湖岸邊,他才回過神,問:“那個元茂宅……”
馮行重重嘆口氣:“阿隱,忘了尉女郎吧。我問了坊吏,那處新宅的元茂,不是重名重姓,正是紀樂道說的人。和元茂成親的,是你想的那個人。”
“我,回趟家,你替我告個假。”
宗隱跟失了魂一樣,回家就病倒。昏沉夢境裡,他的父親成了權臣器重的獄吏,想抓誰就抓誰,想寫什麼供詞就寫什麼,夢境裡他似乎早娶了尉窈,且要納寒門讀書女為妾。
如此人生,真暢快啊!
可惜這般美境,被他阿母用一條冰涼的溼帕子驅散掉。
宗隱清醒,呆呆看著父母,猛然哭嚎:“她要嫁人了!我沒有機會娶她了!我根本不喜歡當獄吏,我拼命上進全是為了配上她,可是怎麼我越來越配不上了呢?怎麼就越來越配不上她了呢!”
城西。
宜年裡,尉彝宅。
陸蘿發現尉窈的目光總落在她的肚子上,便笑著把尉窈的手拉過來,恰在這時,肚皮一動。
尉窈霎那不知所措,隨即覺得生命是這樣的奇特,母親是如此的不易。
尉豹的妻子鄭錚向婢女示意,一個個禮盒被捧過來。
元茂喜色上前,把漆盒全開啟,裡面滿滿的珠玉和首飾。
陸蘿笑著斥他:“你倒是勤快,又不是給你的。”
尉窈知道珠玉越滿,越表明父母愛子情意之滿,她沒有扭捏推辭,拉上阿茂一起行叩拜父母之禮。
“長輩待兒如珍寶,兒待長輩亦如是。”元茂哽咽。
二人吃過午飯後離開左將軍尉彝府,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