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豔的油紙傘,成為了昏天黑夜裡唯一的亮色。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找過我,我若是醒著絕對不會讓他們攔你,我不該讓你等那麼久,我…我…”
她說這話時嘴笨,或許是著急,說出的話條理不清晰,明明中途發生了那麼多事兒,明明每個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明明她可以裝作不知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
可一開口,字字句句都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花澪支支吾吾半天,再也憋不出一個字來,她移動了幾步,在宋清晏身旁緩緩蹲了下來。
馬車還停留在身後原地,所有人不敢上前。
細雨綿綿,模糊了視線。
只見跪在地上身著喜服的男子突然伸手拽住給他撐傘的手,纖細的手腕一鬆,傘就要倒了下來。
手臂收緊,猝不及防的拉扯。
他將花澪攬入懷中,身上的喜服彷彿有一種正大光明的寓意,此舉天經地義,沒有罔顧禮法,不怕世俗非議。
宋清晏一手緊緊鎖住來之不易的擁抱,一手接過花澪手中的傘,他把傘全部向她偏移,把自己留在雨中。
陰雨,油紙傘。
喜服,心上人。
遠遠看去,這就是一場觸之可及的救贖。
可突如其來的哭喊響徹雨夜,那般怨恨,那般悲鳴,那般無助,這哪裡是救贖,不過是溺水之人夠到一根浮木,掙扎著不肯放手。
雷聲轟鳴,聽不清宋清晏抱著花澪在哭喊著什麼。
眼前的一幕就像一根刺紮在心口,清冷的眼眸暗慢慢沉下來,無藥公子一直清楚自己不像這世上其他男子那樣大度,他對花澪的佔有慾足夠毀滅自己。
眼眶微微酸澀猩紅,捏緊的手發力時骨骼略微凸起,他想,他要將兩人分開,將花澪搶過來,他從來不允許任何人沾染上她,就連另一個自己,他也嫉妒得發狂。
雨水漸漸打溼了他的衣衫,無藥公子終究忍不住邁出一步,走近。
雷聲消失的剎那,天地寂靜,他終於聽清楚了,比任何人都聽得清楚。
“為什麼是無藥公子,為什麼是他,澪兒你告訴我,為什麼只能是他?”
“從賜婚那日我便知曉,終究…是我勉強你了。”
“可若…不勉強一回,上一次的結局我真的承受不起,我真的承受不起第二回。”
“我…我是…真的不能…再等一輩子。”
聲音斷斷續續,還在哽咽。
“本以為是上天垂憐,可憐我一生為國為民卻不得圓滿,讓你我此生相遇,沒想到…卻是徹底失去你。”
“一紙婚約又如何,明媒正娶又如何,只要你不願意,我就像個笑話。”
他說著說著,又哭又笑,強烈的情緒使得每句話都在顫抖,手臂收緊恨不得使出能夠把人融入骨血的力度,呼吸貼近花澪耳畔疲憊地低喃。
“澪兒,先生沒了。”
發音微不可聞。
無藥公子愣在原地,經久的疑惑猜測像是得到驗證,半響出聲:“他…果然也是…”
“是什麼?”
風雅本來是為了花澪而來,敏銳地察覺到無藥公子話中的含義,她腳步一頓,淡漠的眼眸輕輕抬起,側目看向身旁。
語氣好像是不經意地隨口一問。
只是試探,可對方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神傷,她已然有了十足的把握,狹長的眼縫微眯,她轉過頭去。
晟國的局勢看來比她想得還要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