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認識的女同學中,結了婚的不在少數,一有聚會就成了“老公批鬥會”。人人都說自己所嫁非人,若不是為了這個家早把那“沒出息的”、“不體貼的”、“沒好性兒的”、“喝酒抽菸好賭的”、“炒股炒虧生意做砸”的老公給休了。只有韓清不說話,在一旁默默地飲茶。末了悄悄地對彩虹說:“罵老公不就等於罵自己嗎?老公再不成氣不也是你挑的嗎?這不等於是罵自己眼瞎嗎?”一語驚倒夢中人,彩虹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所以在眾人眼裡,韓清和夏豐一直是美滿婚姻的典範。
“夏豐?”彩虹愣了愣,“有事找我?怎麼不進門?”
“嗯——”夏豐板著臉說,“韓清在裡面。”
彩虹狐疑地看著他:“韓清在裡面?那多多呢?”
“多多也在裡面。”
說話間果然傳來孩子的哭聲。
彩虹連忙問:“出什麼事了?你們吵架了?”
“一點小事,她生氣了,就跑你們家了。”
彩虹倒抽了一口冷氣。因為韓清性情柔順,體貼人意,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做事向來是委屈自己成全別人。想讓她這樣的人生氣還真不容易呢。
她掏出鑰匙開了門:“進來再說吧。”
門一開,迎面一股陰風,沙發上坐著李明珠,穿著件高領毛衣,正拿著竹針織毛線。
彩虹忙說:“媽我回來了。”
“嗯,吃飯了嗎?灶臺上有熱好的飯。”李明珠將一卷線挽起來,扔進腳邊的竹籃裡,臉也是崩著的,看了一眼夏豐,不打招呼,也不說話。
“媽,夏豐來了。韓清呢?”
從茶几上端起一杯茶,李明珠淺淺啜了一口,“呸”地一聲,將口中的一片茶葉吐到地上:“閨女你去吃飯,夏先生我來招待。”
那話不冷不熱,不硬不軟,卻字正腔圓,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來者不善,守者也不善。彩虹的心“格噔”一跳,嗅到了戰火硝煙。
“夏先生請坐。”李明珠指著對面的一把椅子,“韓清這孩子和我們家彩虹也有六七年的交情了。老一輩人互相都認識。這孩子我一見就喜歡,一直當她是我的閨女。”
“李阿姨……”
“我的閨女今天讓人給打了,臉上斗大一個巴掌印,腿還讓人踹了一下,淤著一大塊血。”李明珠雙眼一瞪,凜然生出冷光,“多多也到了懂事的年紀,你當著他的面打他的母親,是示範他將來應當怎樣對待女人嗎?”
夏豐的臉色很僵硬,但努力保持禮貌:“李阿姨,這是我們家的事情,請讓我來解決好嗎?”
“解決?你不是用暴力解決了嗎?”李明珠冷笑,“夏豐,你出門到大街上訪一訪,隨便拉住個女人問一問,如果她願意嫁你,我家韓清帶著兒子淨身出戶,不愁找不著一個善待妻子的男人作兒子的新爹。——敢打老婆,我呸!你以為你生活在舊社會有三妻四妾呢!”
“阿姨,這事兒——她也有問題,不能全怪我。”夏豐的臉隱隱泛紅,頭上青筋直跳。
“當然不能全怪你。你一個大男人肩膀上不肯挑擔子,請我們怪也怪不到你頭上!你以為怪人很容易麼?那也要你值得怪,經得起怪不是?有老婆肯怪你是你的福氣。現在你嫌她掙錢少了,當初她若去了電視臺,如今也是個人物了吧,犯得著受你這口氣麼?這女人一日三餐地伺候你,馬不停蹄地掃地、洗衣、買菜,這不是勞動嗎?如果不讓她幹,你僱個鐘點工一個月也要一千塊吧?她錢掙的不少,只不過有一半是無償的,你個無恥的資本家,活生生地享用著你老婆的剩餘價值。而你掙的那些錢——哦,我的天——都是有大用途的:養家、餬口、幹革命事業、你是時代的先鋒、戰鬥的英雄,獨獨被老婆拖了後腿。同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