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裡已隱隱有了冷冽之色,他看著幾步之外的女子,語氣之中,有著森然的味道。“……說罷,你是怎麼害的他。”
瑞王俊逸的面龐在燈光下有著陰冷的色澤:“……本王要聽你自己,親口說出來。”
及至此時,王妃已經平靜下來,止住了淚,秀雅的眉眼間淡淡浮上一抹寂靜淒冷之色,輕輕開口說道:“……妾身沒有直接讓人下毒,而是在原本他喝的藥裡,將其中四味本來分量很輕的藥,每日都多加了一些量,因此即使有太醫時常診脈,也不會發現什麼異樣……如此,不必時日太久,他漸漸就會越發神思衰弱,藥性沉積堵蓄在五臟之中,最終定然會致死。”
瑞王也不看她,只微微笑了一下,道:“……不愧是兵部尚書家的嫡女,果然好心計。”
廳中的窗戶並沒有關嚴,眼下外面忽有一陣不大的風吹過,便悄無聲息地將其中一扇推了開去,亦將瑞王的青色衣襬微微拂動起來,長袖兜風:“……煎藥時自然是有人一直在旁邊看著火,那藥是由他貼身伺候的人煎著的,期間並沒有旁人能接手,你又是怎麼下的藥。”
說著,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紫砂藥罐,那藥罐通身烏沉沉的顏色,大肚形狀,並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十分普通尋常,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之處,瑞王用手掂了掂藥罐,淡然道:“這回倒也不怪那些服侍的奴才蠢笨……既然煎藥時沒有人動手下藥,那就自然是有人提前在這東西上做了手腳。”他說著,抬眼看了一下妻子,面容上,是風雨如晦的寒沉之色:“……本王讓人捏斷了那賤婢六根骨頭,她才肯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果然對主子忠心耿耿。”
王妃聽到此處,眼中頓時又是一酸,想起貼身丫頭的慘死,不覺眼淚又要落了下來,半晌,才幽然開口道:“……妾身讓綠環將湯藥裡的那其中四味藥材煎好,每日夜間待那人喝過藥後,都用這煎好的藥水將洗淨的罐子煮上大半個時辰,讓紫砂裡吸上藥水,然後再由人悄悄將藥罐送回去……只要第二日開始煮藥,這藥水便會漸漸混進去,使這四味藥材的分量加重。”瑞王腰帶上垂著的鴉青色纓絡被細微的一縷風吹動,良久,才唇上露笑,道:“……本王的王妃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可比,只看這一番精細謀劃,就知道你是當真費了不少心思的。”
臉上那薄薄施著的一點胭脂已經被方才的淚水洇去,王妃纖細的手指攥著絲帕,將面龐細細擦拭了幾下,抹去水粉,露出了素白的肌膚。那肌理是蒼白著的,有幾分近乎於透明的意味,甚至可以透過面板看到雙頰下面一點極細微的淡青色血管。燈光在長而濃密的眼睫下投出兩片淡淡的陰影,菱唇上的花淘紅脂也被絲帕在方才抹去了,只剩下一點還沒有拭淨的殘紅。王妃垂著眼,不說話,用鋪天蓋地的長時間沉默來映襯著此刻一片幽淒冷惶的靈堂。
瑞王忽然把手一鬆,任憑那藥罐跌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突兀的脆響在大廳中裂開,碎片飛濺,迸到他的靴面和衣襬上,下一刻,又頹然落地。瑞王看一看棺木中的人,想起他往日裡的音容笑貌,不覺就將言語間的音調也溫柔了幾分,可那味道給人的感覺,卻是沒有絲毫溫度的,唯覺冰冷:“……本王倒是奇怪,你往常性子柔順平和,如今為何卻要如此。”
他眼中的色澤深如寒潭,“……本王確實是從來沒有想到過,你會做出這等事情。”
王妃忽然淡淡一笑,眼中的顏色靜如秋水,帶著幾分回憶的神情,溫聲道:“……王爺知道嗎,妾身小時候是家裡的獨女,有時會有其他的官家夫人帶著孩子,來家中做客。母親身為主婦,要招呼客人,我們這些年紀差不多的小孩子就在後園一起玩兒……那麼一丁點兒大的孩子,無非是玩家家酒之類的遊戲,扮成新郎新娘,在一起拜天地,笑鬧著玩耍……”
她眸中的神情慢慢地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