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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頁

我一個激靈,驀地睜開眼,陽光明晃晃地打在身上,卻不覺得熱,太陽已經有些西沉,天邊有一片錦緞似的雲霞,呈現七彩的光芒,映著滿眼翠綠的青山綠水,看起來像一幅風景油畫,簡直以為還在做夢。我眨了眨眼,才緩過神來,抱歉地說:&ldo;謝謝呀,一不小心,睡著了。&rdo;動了動痠痛的脖頸,問:&ldo;師傅,這是幾路車,往哪開?好像到郊區了。&rdo;她有些奇怪地看著我,說:&ldo;去香山呀,這是去香山的車。&rdo;沒想到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我揉了揉眉心,又問:&ldo;還沒到香山吧?下一站是哪?&rdo;她可能以為我坐過頭了,說:&ldo;下一站是植物園,離香山也就一站地。要下趕緊下吧。&rdo;

我跳下來,風已經有些冷了。看到門口放著大幅的廣告牌,萬物爭春,百花齊放,櫻花、芍藥、牡丹,都有特闢的觀賞專區,正是應景的時候。還有成片的碧桃、紅杏,開得好不熱鬧,看上去比五色的雲彩還要耀眼。我忽然想起一句詩: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聽起來非常的鮮妍美麗。於是買了票,準備進去轉一轉。快到閉園的時間,賣票的師傅特意提醒我。我笑說:&ldo;不要緊,馬上就出來。&rdo;穿過石子小徑的時候,忽然又想到後面兩句: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原來這只不過是一首抱怨志不得、意未滿的詩,牢騷滿腹,沒有絲毫旖旎尊貴之感,白白騙得我誤入歧途。盡信書則不如信其無,人也一樣。

陽光一點一點淡下去,風吹動高大的銀杏,枝動葉搖,發出蕭蕭的聲音。遊人漸漸散去,有些寂寥落寞。看了碧桃,並沒有想像中的鋪天蓋地,寥寥的幾棵,過了花期,盛時之景一去不復返,已經有點頹敗之感了。看見一處村莊,用籬笆圍著,隱隱看見幾叢蔥綠的幽竹,據說是曹雪芹的故居。青葉掩映間有一座石雕,人物高且瘦,衣衫單薄,容顏憔悴,形銷骨立。可惜下袍露出一個大洞,大殺風景。雖然看見大石上名人的題字,我仍舊轉身出來了。我爬上山坡,看見一座碉樓炮臺,破舊不堪,倒很像是清朝的遺物。西風漸起,我極目遠眺,連綿的山峰凸立,彷彿剛巧立在蒼天的地平線上,山坡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夕陽有些慘澹,只不過虛虛的有那麼一點意思,一切安然無聲,使人越發孤寂傷懷。

不能再看下去,沿著山道往上走,想從另一邊下去。轉個彎,忽然叢林掩映,松柏蒼青,道旁的杜鵑開得如火如荼,一叢一叢像點燃的火焰。我扒開橫出來的樹枝,登上臺階,首先看見的是高大的石碑,都是康熙乾隆年間的遺物,光線昏暗,古木森森,閒散隨意的氛圍悚然一變,肅然嚴整。再往前走,居然看見梁思成的墓碑,小小的一方,沒有其他的語言。再看,越來越多的墓碑,我覺得有些心驚,惶惶然不知道到底誤闖入什麼地方。

抬眼四望,看見高高的臺階上有一座半圓形的墓碑,規模宏大,鏤刻精細,極其考究。墓的周圍花枝糙蔓、古藤叢生,森森然壓抑得人不敢大聲呼吸。待看清楚墓碑上的字,才知道原來是梁啟超及其夫人的墓,下面的估計都是梁氏子孫埋骨的地方。我站在碑前,看著僅餘的一點夕陽在視線中漸漸消沒,悄然樹立的墓碑彷彿也隱沒了,夜色一點一點上來,風定人靜,暗影重重。此情此景,忽然悲不自勝,難以剋制。可是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淚,只是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單淒涼,覺得心裡壓著無限的悲傷‐‐無法形容,眼淚亦是茫然。對著無數的墓碑,再大的事也顯得微不足道;可是唯其這樣,活著的人才越發悲哀。

我捂緊衣服,孤零零地坐在臺階上,失魂落魄,與無數的墓碑為伴。夜幕&ldo;嘩&rdo;的一聲拉開,等我回過神,感到寒冷,才發覺天已經黑了,漫山遍野似乎鬼影重重,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