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了他一句,心下卻想,醫院當然不是我家,但你的主刀醫生是我親媽。
他很快換了個話題:“你隊友說你上個月就搬出來自己住了。”
楊曉北微微點了點頭:“那會兒就感覺不太舒服,不想讓他發現。隊裡知道了不好......”
宋思衡頷首,沒多問什麼。
兩人聊了一圈有的沒的,從最新上映的電影聊到了宋思衡公司的新產品。最後又繞回了剛開始的那個問題。
“所以你想清楚了麼?”宋思衡問。
“沒有。”楊曉北老實搖頭,“我經歷過一次手術了,那種感覺對我來說太.......”
宋思衡大約明白他沒說完的話。
“那如果這一次......我可以陪你一起賭一次呢?你去做手術,其他事情交給我。”
“你陪我?”楊曉北抬眼看他,眼神裡寫著不可置信。
“嗯。”
“為什麼?你願意把我治好已經是大恩大德了。沒必要這樣。”楊曉北露出了一個慣常掩飾情緒的笑。
宋思衡偏過頭去,回答:“就當我在補償你。”
楊曉北苦笑了一聲,故作開朗地看向他:“其實我沒什麼損失,我這條爛命早在兩歲就該死在南江裡了。”
宋思衡聽完他的話怔住了,嘴唇張開又閉上,最後才低聲問:“什麼意思?”
“我兩歲的時候被親生父母扔在了漁船上,後來被我姑姑,也就是我養母撿到了。”楊曉北看了看自己浮腫的手背,“以前我還不懂為什麼。不是我臭屁啊,我覺得我長得也挺人模人樣的吧,人四肢也健全,怎麼那麼狠心就把我丟了。”
他微微喘了口氣,才接著說:“後來我十五歲的時候第一次病發,我才知道原因。”
他語氣顯得很輕鬆,彷彿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宋思衡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跟他對視。
他沉默了良久,最後才轉過頭來開口:“但你還欠我一節課。”
楊曉北沒想到他會說這些,一下愣住了:“什麼課?”
“你的自由泳,還差最後一節課沒有教我。我到現在還不會換氣。你這個當老師的難道這麼不負責嗎?”宋思衡說得振振有詞。
......
“大哥,我都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了,你還跟我計較這些?”楊曉北又恢復了以往那沒皮沒臉的語氣。
“我不管。”宋思衡一不做二不休,“今年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我不想上課的時候還要操心你的安危。你必須去做手術,恢復好,幫我上完最後一節課。”
“你他媽.......”楊曉北無話可說。
第二天一早,宋思衡把手術同意書送到了住院醫生的手裡。
伏雪華的手術時間約在了下週週一的上午十點。
當天早上七點不到,護士就進了病房,給楊曉北抽了幾管血做最後的檢查。
窗外晨光熹微,空氣有些凜冽,宋思衡坐在病房的最裡側。而楊曉北已經換上了手術穿的病號服。
兩個人只是互相注視了幾秒,又移開了視線,他們都很默契地沒有多說什麼。
兩個小時後,護士來把病床推走。手術室在樓下三樓走廊的深處,宋思衡緩步走在他們後面,一路跟到了手術室門口。
直到他被推進去的最後一刻,宋思衡才喊出了他的名字:“楊曉北!”
楊曉北仰起上半身,看向他。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節課。”宋思衡看著他,輕聲說。
楊曉北露出一個很短暫的笑,然後他抬起右臂,朝著宋思衡做了個提肘划水的動作。
“等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