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尋微看起來很苦惱,「失禮,我想了很多辦法為它們防腐,可是時間實在太久了,我無力阻止它們的腐爛。」
「太醜了,不想看。」穆知深說。
謝尋微失笑,「穆師兄知道它們是誰麼?」
「你的仇人。」穆知深冷冷地評價,「收集仇人的頭顱,你很噁心。」
「稍安勿躁,」謝尋微搖頭,他擎著燈慢慢往前走,光亮照出人頭深陷進去的眼窩,「穆師兄可還記得,我在寒山道場的時候用訪客試驗我的銀針,研究他們的軀體和穴位。那一段時光固然痛苦,卻也讓我學到了許多。人體之中,人腦是最複雜的部位。腦髓者,中宮也。這個地方與魂魄緊密相連。我的針技不能停留在肉體皮囊,我更想要影響他們的魂魄。所以……」
他停留在一顆頭顱的面前,將燈火靠近他腐爛的臉龐。
「我剖開了一個訪客的腦袋。」燭光下,謝尋微的臉龐美麗又冷漠,「我在裡面看見了血紅的經絡,青色的靈力流,還有……」
謝尋微動了動手指,一根食指長的銀針突破人頭的頭皮,徐徐上升,懸浮在二人的眼前。
「一根針。」
穆知深皺起了眉。
「這才是我要給你看的東西,一個人的腦袋裡居然埋了銀針?這個發現讓我很是意外。穆師兄,你還記得麼?我的試驗讓很多人喪命,我令我的鬼侍穿著他們的皮囊離開寒山道場。因為鬼侍有限,加上屍體會腐爛,我讓這些人『死』於惡疾、清除鬼域的行動,還有各種意外。」
「這些我知道。」穆知深說。
「沒錯,」謝尋微繼續道,「但你不知道的是當他們下葬,躺進家族的祖墳,我回收了他們的頭顱,然後驚奇地發現,幾乎所有人的腦袋裡,都埋了一根針。」
謝尋微揮手,所有頭顱裡都浮出一根銀針,懸停在琉璃瓶的上方。燈火照亮鋒利的針尖,使它們精光亂閃。
穆知深陷入了沉默,這的確是個巨大的秘密,足以動搖仙門的根本。因為當年進入寒山道場的人,無一不是世家的長老、主事。他們是手握權力的人,流水一般的金錢從他們指縫裡流過,他們每天做出的決定影響著無數人的生死。他們構成了仙門強大而有力的中樞,然而沒有人知道,這些中樞的腦子裡埋了一根銀針。
「這裡的人年歲都超過五十,穆師兄,這是整整一代人啊。」謝尋微輕聲道,「反而推之,所有年歲超過五十的仙門中人腦髓中都埋了銀針,姜若虛、你的爺爺,是否也在此列?」
穆知深感到陣陣寒冷,猶有冰霜覆蓋心頭。什麼樣的人能做到這樣的事?那個人必定手眼通天,比這些所謂的長老、主事更加強大,更加顯貴。
「銀針的作用是什麼?」穆知深問。
「它們位於髓海中央,影響人腦的記憶。」謝尋微道,「有人修改了他們的記憶。」
「正如他修改了道門史傳。」穆知深眉關緊鎖,「那個人是誰,他想要掩蓋什麼?」
「或許我知道他是誰。」謝尋微望著那些銀針,眼神晦暗,「仔細看這些針,你發現了什麼?」
穆知深拿起一枚針,在手指間摩挲。銀針凹凸不平,上面細鏤了花紋。他眯起眼仔細看,花紋無比精細,這工藝世間罕見,要在如此纖細的銀針上鏤刻花紋,那個工匠的技藝一定舉世無雙。發力於目,他終於看清了,花紋是決明草和忍冬花。
「決明草、忍冬花,」謝尋微低嘆,「這是我師尊的徽識。」
穆知深鐵灰色的眸子裡終於有了訝然的神色。
「抹去師尊記載的,就是師尊自己。」謝尋微低聲說,「在他活著的時候,在他還不是鬼怪的時候。他掩蓋了自己的死亡,讓仙門所有人誤以為他還活著。抱塵山遠在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