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了那個的祝福,真的與臣之走到了白頭,做了們都認為最正確的選擇。
白頭相守,畫眉舉案。這世上總有諸多美滿的詞彙,分明講的是普通至極之事,卻能讓悼心疾首,悲痛難絕。
又曾書上讀到過詩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恐怕是世上最悲傷的八個字。
從四十二歲到三百二十八歲,從第一次偷偷喜歡上他到現,已過去兩百八十六年。這麼漫長的時間裡,們真正廝守的時間,卻不足一年。
離開他以後,這兩百八十六年裡,是多麼灑脫,閤家團圓,子孫滿堂,甚至可以做到完全不提他,好似他從未入過的生命中。
可又有誰知曉,這整整兩百八十六年裡,沒有一天,不愛著這個。
此時再談愛,未免太過可笑。因為,早已老得不能愛,愛到自己都欺騙,連自己也不曾發覺。因為知道他是薄情之,揭開粉飾的太平,只會傷自己更深。就像貝殼,總是會把最脆弱真實的部分,藏別看不到的地方。
聽到凌陰神君跟說的前因後果,是發自內心感激他沒有提早告知。因為,若早些知道,怕也確實沒有勇氣活到今天。
如此沉重的感情,誰願揹負?
胤澤,這一回真的不能怪。畢竟之間,一直是輸家。只以為無情,都已經變成這樣了。如今知道真相,可知道會恨。恨不給機會,讓當初隨一同而去。
百川歸海,這原本便是萬物的定律。分明是滄海之神,能容天地之川河,為何不能忍受這一縷小小的清流,回到的懷中?
生中最美之事,便是知道也如一般,用情至深。
生中最痛之事,便是知道情深至何處。
真是成也君,敗也君。
粉色桃李是厚厚的窗欄,將窗子裹成了一個圈,這軒窗之外,有一輪圓月高掛青冥。那有東方七宿,青龍之天,星斗璀璨環月,讓想起了兩百年前,初次漫步浮屠星海,那一份少女時的心動。這樣的心動,已經很多很多年不曾有過。
多麼希望這份感情和當年楊花般輕盈。
如此,便可以只把當作年少時,一個簡單而遺憾的殘夢,一個不經意錯過的美夢。
那些年,真是好年輕啊。當時傻傻叫著的“師尊”,也還站觸手可及的地方。
還記得那一年的春天,曾對花仙子般插了滿頭桃花的,露出了輕蔑的笑。
還記得那一年的夜晚,浮屠星海望見回眸的一瞬,從此一生一世,再不回頭。
此刻,雙眼疲憊,知道自己靈力即將散盡,握著青玉戒的手也漸漸鬆開。隨著“叮”的一聲響起,戒指掉落地。悄然清脆,一如花瓣初綻的聲音。隨即,這一切輕巧的聲響,都被滄海的浪濤聲覆住。
終於,兩百年八十六年過去,第一次真正聽見了的聲音。
而,可有聽見此處的聲音?
雙眼合住的剎那,有一場幻境花雨般飛過,最後的思緒中,留下浮光掠影。周圍的景色,像是浮屠星海,像是法華櫻原,又更像是故鄉溯昭。不知自己究竟身何處,只看見青天高遠,落花紛紛,流水中自己的倒影,變成了兩百多年前的模樣:雙馬尾,雪膚青發,眼神青澀靈動,綻開一臉天真到犯傻的笑。
正為自己的模樣感到詫異,卻聽見一個身後喚道:“薇兒。”
轉過頭去,只見星海浮屠載眾生,那雲霧邈邈處,站著一個眉目清遠的青年。靛青長袍風中擺盪,他的笑靨如冰,疏冷而美麗。而楊花卻如雪,書寫了上百年無窮無盡的思念。朝他揮了揮手,雀躍地喊道:“師尊!師尊!”然後,提起裙襬,奮不顧身地朝他跑去。
夢魂百年明月笑,面桃花辭溯昭。
胤澤,聽,月都的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