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前就聽人說公主身量很高,卻不曾想這麼瞧著竟是比他還要高不少。
愣神只有一瞬,聽到宮人唱「升鸞轎」,蕭硯寧很快收斂心緒,親手掀開轎簾。
謝徽禛由女官攙扶上轎,蕭硯寧只瞧見他側臉的輪廓,與那日在光華寺外瞥見的一個樣。
他略定了定心神,放下轎簾,翻身上馬。
鸞轎起,迎親與送親隊伍一併,浩浩蕩蕩往公主府去。
公主府在皇宮西側,京中最繁華之地,從前是一座親王府,後因主家犯事革爵王府被收回,去歲謝朝泠就已下旨修繕這座府邸,簡單改了些規制,如今便成了樂平公主的公主府。
此刻府門大開,懸燈結彩,燈火輝映晚霞,正是喜慶時。
蕭家人在此忙前忙後,招待來吃酒宴的賓客,雖不能將兒媳婦娶進自家府門,今日也是蕭氏難得的大喜之日,蕭衍績紅光滿面,聽著來賓一句又一句的恭喜。
酉時四刻,迎親隊伍至公主府,蕭衍績領著一眾賓客於府門外迎接,先拜謝朝淵。
謝朝淵免了眾人禮,他的身後,蕭硯寧親手將謝徽禛扶下鸞轎,一雙新人並肩跨入公主府門。
吉時到,拜天地、君上,再轉身面朝彼此,在紅燭畫堂中,夫妻對拜下。
周圍隱有吸氣聲,蕭世子已是身姿修長挺拔的俊兒郎,這位公主殿下竟比他還要高挑不少。
徐氏打量著自己兒媳婦,嘴角笑容裡多了幾分真心實意,高挑好啊,高挑些好生養,最好能三年抱兩!
謝朝淵沒有久坐,喝了杯喜酒,代皇帝賜下賀禮,便起身回了宮。
走了他這尊煞神,高朋滿座氣氛愈加喜慶熱鬧,喜宴這才剛剛開始。
謝徽禛被送回洞房,終於將喧囂隔絕在外。
進門放下團扇,他四處掃了一眼,屋中喜蠟燃得正旺,燭火搖曳生輝,映著滿綴的艷色的紅。
將屋中女官都打發出去,只留下身邊親信的嬤嬤和內侍,謝徽禛又叫人上來酒菜,打算先填飽肚子。
戌時末,守在門外的人進來稟報,說是駙馬爺回來了。
謝徽禛重新拿起團扇,坐回喜床上。
蕭硯寧進門,他酒喝得有些多,好在有家中堂表兄弟幫忙擋酒,沒有醉得不省人事。不想在公主面前失態,蕭硯寧勉力維持著清醒,走進洞房一眼瞧見端坐喜床上的謝徽禛,呼吸微滯。
女官笑著提醒他:「請駙馬爺上前接過公主殿下手中卻扇。」
蕭硯寧回神緩步走直至床榻前,謝徽禛身形未動,蕭硯寧喉嚨滾了滾,自他手中接過了那把遮面的團扇。
謝徽禛慢慢抬眼,蕭硯寧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面前的新嫁娘瑰姿艷逸、殊色無雙,額前桃花鈿嬌艷欲滴,襯著謝徽禛剪水的雙眸,那雙眼睛裡卻無多少喜意,就這麼平平淡淡地回視向他。
蕭硯寧後退一步,彎下腰,與他的妻子見禮。
「臣蕭硯寧,見過公主殿下。」
「免禮吧。」謝徽禛嗓音清冷。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女官適時上前,提醒他們行合巹禮。
喝過合巹酒,再結髮,倆人皆未再吭聲,按部就班地完成。
最後眾人異口同聲祝福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魚貫退出了洞房。
屋中瞬間安靜下來,唯餘燭臺上燈芯噼啪炸響。
他二人盤腿坐於喜床上,隔著一拳的距離,默默無言。
謝徽禛盯著前方桌上燒得正旺的喜蠟,忽然笑了聲,先開了口:「駙馬打算與本宮就這樣乾坐一整夜嗎?」
他的目光轉向身側人,蕭硯寧也正看向他,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直接問吧。」謝徽禛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