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中,牽涉的是無數個利益團體,是在向最頑固的軍閥勢力開刀。
首先擺在眾人面前的,便是廢督之後的地方統轄事宜。
對此,內閣閣員眾說紛紜,有主張設北方聯軍總司令將各地軍務統一管轄;有提出設軍務自治委員會,仍依地方舊制;甚至有人認為只需直接改督軍名銜為省長,即可實現以政治軍……
黑色座車在府門前尚未停穩,侍從還來不及上前,戎裝在身的霍仲亨以徑自下車,將車門重重一摔,大步踏上臺階,騰騰殺氣令門前衛兵連平常的“敬禮”也不敢喊出聲,只屏息舉槍,抬手行禮。
“一群混帳!”霍仲亨隨手解下元帥佩劍,擲給身後侍從,朝偏廳裡匆匆迎出來的念卿嚷道,“這群酒囊飯袋就欠收拾,不罵上一頓便不知道好歹,當老子是唱戲的一般糊弄!”
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如此暴躁失態,念卿不禁駭然失笑。
正在氣頭上的霍仲亨是被拔了須的老虎,誰惹上去便該自認倒黴。一眾僕傭侍從都躲得遠遠的,端茶上來的女僕小心翼翼走近,湊巧霍仲亨轉身,竟嚇得她一個寒噤。
“誰吃了豹子膽將你氣成這樣?”念卿笑著接過托盤,遣退了僕人。親手將茶遞給他。
“還不是那群酒囊飯袋。”霍仲亨怒色稍霽,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頓,卻不料將細瓷茶托喀一聲崩壞,茶水濺潑他一手一袖。念卿看他狼狽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你還笑!”霍仲亨惱怒,將她一把拽入懷中,不顧她的佯嗔閃避,在她白皙如玉的頸側狠狠啄了一吻。念卿哎呀一聲睜開,撫上被他吮吻的地方,只覺微微的疼,心知必又印下淤痕了。
他志得意滿地側了側頭,對她雪白肌膚上清晰的吻痕十分欣賞,方才熊熊怒火總算熄滅下去。這變臉如翻書的脾氣多年不變,發起火來足以將人嚇死,一轉眼高興起來卻連為什麼發火也忘記得乾乾淨淨。念卿啼笑皆非地瞪了他,唇如紅菱似揚非揚,看在眼中令霍仲亨心裡不覺怦然,一手抬起她下巴……她卻驀地轉過身,那手帕掩了唇,低聲嗆咳起來。
霍仲亨一怔,攬過她身子,皺眉審視,“這是怎麼了?”
“沒事,早上有些著涼罷。”念卿笑笑,精神倒也如常,只是臉色略有些不佳。霍仲亨抬手摸了摸她額頭,眉頭深深糾起,“你在發熱?”
“哪有!”念卿只覺稍有些潮熱而已,並無什麼不適,便推開他的手笑道,“我又不是霖霖,你大驚小怪做什麼……”她拖了他的手,不由分說拖他到偏廳,帶他看那滿滿一屋子孩童的玩物衣裳,都是她精挑細選來的寶貝。
“這是給霖霖的小繡鞋,南邊可找不到這麼好的手藝,聽說是以前宮裡針線嬤嬤做出來的,還有這個——”念卿欣喜地翻出各種寶貝來炫耀,“我猜霖霖會喜歡這個,不過那一樣也不錯,她脾氣像你,慣愛男孩子玩的東西……”
“念卿。”霍仲亨在身後喚她,雙臂從腰間環過來,將她緊緊環住,低聲歉然道,“我們回去的日子恐怕還要再延一些時候,這裡有些事,我還走不開。”
念卿怔了怔,轉過身來望住他。
“對不起。”霍仲亨眼中滿是愧色,“霖霖的生辰,怕是趕不上了。”
念卿不說話。
“我想這丫頭也不會計較。”霍仲亨放軟語聲,陪笑道,“她究竟還小,往後我們有的是時間陪她玩,對麼……”念卿低頭看了看手中那雙湖藍錦緞的女童繡鞋,鞋尖上白絨線盤出惟妙惟肖的貓兒,分外討喜。
“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她又該長大了,這鞋子怕也穿不上了。”念卿幽幽一笑,將小鞋子擱回原處。霍仲亨一時不知能說什麼,只默然將她攬住。
“我知道廢督這事很難辦。”念卿抬起頭來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