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給一個奸惡小人抵命麼?”
霍仲亨深深看她,“所以你用你的法子,去給她一個公道?”
“我沒有那麼大能耐,若能保全她性命便是萬幸。”念卿黯然,“仲亨,對不起,那天發生太多事,我來不及向你解釋……這人情,我會設法償還給洪夫人,你不要為此擔心。”
霍仲亨靜了片刻,淡淡說,“你已經償還給洪夫人一份不薄的人情。”
念卿睜大眼睛。
霍仲亨嘆口氣,“你知道,內閣還是個臨時名義,代總理尚未宣誓就任正式總理之職,閣中對他頗有爭議。佟岑勳有意另保一人,正在試探我的意思。洪歧凡這人勝在名望資歷,才幹確實平庸。但他能知輕重,不是專制之人,日後反而可以壓制佟岑勳。因此我仍在他這一方,只是這層意思不好捅破,不宜令佟岑勳過早知道……”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念卿臉色已變,眼中歉意被真正罪疚之色取代。
原來她仍太過天真,仍未學會識辨政客們的棋局。
“不過那也沒什麼,我罵你,是怕你下回再吃虧。” 他撫上她臉頰,微微擰起眉頭,用哄女兒的語氣說道,“那些人都壞得很,往後你不要再理她們。”
他見念卿神色慘淡,便咳嗽一聲,“還有……那個,我今晚見了個人。”
念卿默不作聲。
“你也認得的。”霍仲亨頓了頓,好似在想如何措辭,“你可能還記得,幾年前她曾幫過我一個大忙……”
念卿輕輕問,“顧小姐別來無恙?”
霍仲亨怔了怔,苦笑道,“怎麼你們女人講話都這樣奇怪。”
“奇怪什麼?”
“她見了我,第一句話也是問,尊夫人別來無恙。”
廿四記:燕子歸·故人來
明明彈得一手好鋼琴,卻偏愛拉一手嚇死人的胡琴——顧青衣,這別具一格的女子,霍仲亨從前的紅粉知己,亦是南方秘密設在風月局中的一枚棋子。
如同昔日雲漪,她與她是同一種人,更有著驚人的相似。
流光曼舞,衣香鬢影,掩飾著不為人知的身份與目的。
以美色為武器,以高官顯貴為獵物,倚風月輕生死,銜走至關成敗的情報。
“燕子飛來飛去,黑色身影輕盈,燕尾掠過天際,裁走看不見的雲。”
她們這一種人,有個動聽的綽號叫“燕子”。
假如沒有霍仲亨,沒有當初各為其主的分歧,顧青衣與雲漪,會否成為知己——這個問題,念卿想過,顧青衣也想過,卻永遠不會得到答案。只因世上原無“假如”二字。自昔年一別,各自沉浮,雲漪洗盡鉛華,以沈念卿的名字重生,“中國夜鶯”從此永匿紅塵,成為塵封的傳奇。而顧青衣,當年效力於南方政府,而後輾轉南去,曾聽說她嫁作商人婦,隨即去國離鄉,遠渡重洋,再也杳無音訊……
原來卻是她苦心佈下的幌子。
真正的顧青衣已然投身軍界,改名顧離非,成為南方諜報部門特勤專員。
一個女子若選擇走上這樣的路,便意味著兩個字,無歸。
這是念卿當年豁出性命也要掙脫的鎖鏈,寧肯粉身碎骨,也不願被這鎖鏈綁縛著沉入深淵。
若非是從仲亨口中聽到這番話,念卿簡直不可置信,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是一個可憐人。”霍仲亨沉默片刻,緩緩道,“她的兄長和未婚夫參加那年的國會請願,被活活打死在她眼前。”
多年前轟動全國的鎮壓血案,北洋賣國政府對請願學生大開殺戒,出動流氓軍警驅逐學生,朝那些手無寸鐵的青年投以棍棒馬刀甚至子彈……顧青衣,便也是其中一個被逮捕的女學生。
“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