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若是惡鬥起來,半個中國都將不得安寧。
可這兩人若是聯手,便是日本人和佟孝錫無論如何也不願看到的。
這步步驚心一路,原是魑魅魍魎四伏,早已挖好的陷阱就等著她跳下去。
念卿扶了門框,一時間倦極無力,心直往下墜——仲亨,此時此刻你在面臨何等境地,你是否平安?子謙顧不得思索佟家父子恩怨,滿心只剩一個念頭——父親遇刺的訊息是真是假,萬一父親當真出事——這念頭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劍,一線動搖,便足以將他劈得魂飛魄散!
那個不可一世,以為自己隻手遮天,總想主宰他人命運的人,怎麼能這樣就倒下?
“不可能!”子謙沖口而出,“那一定是假訊息,他沒這麼容易被人算計,沒人能是他的對手!”他大步來到念卿面前,臉頰因憤怒而漲紅,肋下傷處牽動,也忘了痛楚。
第一次聽他以如此堅定語氣提及他父親,念卿抬眸,在他眼裡看到全無掩飾的狂熱崇拜。
縱有疏離,也改變不了血濃於水,他心中的父親仍是頂天立地的英雄。
念卿倚門看他,淚光迷茫了眼前,看不清他年輕鮮朗的眉眼,但那堅毅目光定是與仲亨一樣。她笑裡帶淚,“沒錯,那是騙人的,那樣拙劣的謊話只有心藏鬼祟之人才會相信。”
刺殺了霍仲亨,讓佟岑勳搶去地盤一家獨大,這不是日本人所樂見的結果,他們絕沒有行刺的理由。北平兵變,佟帥南下,仲亨豈能不知這背後險惡陷阱。被逼到這關口上,佟帥就如一條燃燒的火舌,仲亨身後卻是彈藥庫的所在。
一旦點燃,炸燬的不只是兩個軍閥,那後果將不堪想象。
可突然間橫生枝節,霍仲亨遇刺受傷,一步亂子打破日本人步下的瞞天殺局。
如此一來,誰也猜不到他究竟要做什麼,就算誰都不信,明知遇刺只是一幕煙霧彈……那麼,這煙霧彈是給誰看?他又是否確信妻兒果真落在佟孝錫手裡?
只有獵物,才會朝著陷阱一步步走進去。而霍仲亨不是,他一向是最好的獵人。他們將他當作一隻被瞄準的野獸,只待扣動扳機。他卻突然消失在視野裡,不聲不響,無形無跡。
“佟孝錫現在定是慌了,因而不顧一切封鎖鐵路抓捕我們。”子謙一面笑一面咬牙忍著。
四蓮幫著念卿,正給他傷口換藥,將繃帶拆下重新包紮。
還沒長好的傷口火辣辣的疼,他硬是一聲不哼,仰著脖子故作談笑生風。
這倔強德行和某人一模一樣,念卿啼笑皆非瞧著他,想著仲亨年輕時候的樣子,只怕如出一轍。心中不覺溫軟,頰上浮起嫣然。子謙忘了下半句要說什麼,呆看她,忽覺傷處一緊。
“喂,你!”
四蓮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只聽他嚷,“綁這麼緊,這丫頭想勒死我!”
“不是,我……”四蓮傻了眼,霎時間臉紅耳赤,不知如何辯解。念卿也被子謙突轉惱怒的樣子嚇了一跳,卻聽他哼聲一笑,“輕點好麼,我又不是粽子!”
念卿忍俊不禁,四蓮僵了一刻也撲哧笑出聲來,趁機從他掌心掙脫。
藏匿在夏家已是第五天了,有四蓮裡外照應,比預想中安全了許多。
馬車上那軍官一番話已令四蓮猜出幾分內情,當時本有機會呼救的四蓮,卻以沉默保護了車中的念卿和子謙。既已同舟共濟,念卿索性向她表明了身份。
夏家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平日裡受慣兵痞惡吏的欺壓,第一次見到這等大人物,卻絲毫沒有凌人之勢。霍夫人雍容沉靜,待人溫和,早令四蓮心生好感;傷病在身的霍公子,更激起少女憫柔之心。
一連五日的戒嚴,令城中人心惶惶,要打仗的訊息傳遍街頭巷尾,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