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一地的斑駁陽光。
落哥哥,月兒不會容忍,有人用別的男人的孩子充當你的血脈。
這些天,她一直按時服藥,吃飯。前些日子感染的風寒,總算好了很多。只是還有些力不從心,微一操勞就會冒一身的細汗。
她必須,要想一個萬全之策。
然而,還不待她想出對策,夜裡便有個故人造訪了。
殘月夜裡睡不著,便在院子裡的鞦韆上坐著發呆。無意間看到對面的屋頂上,遙遙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身素色衣衫,在昏暗的夜晚好像一個不起眼的影子,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
風捲起他的衣袂,翩翩起舞,墨黑的長髮悠然浮動,恍如從天界走來不染凡塵的仙祗。只有遙遙仰望,才配得上他清雅之態。
殘月只覺這個身形好眼熟,眯起美眸仔細看了看,距離太遠,又是黑天,還是看不真切。
雖然看不到男子的長相,但殘月知道,他亦看著自己。
男人負後的手,握著一支長笛,橫在唇下,輕輕吹響悠揚婉轉又悽婉絕麗的曲調。
這曲子是……
殘月的心忽然顫抖起來,猛地從鞦韆上站起身,望著遙遠屋頂上的素色身影,眼淚悄然滑落……
“誰在為,相思而歌,化離別,映白梨花幾朵。喚春色回遷,青山染墨嗎,取淡韻繪成遺世標格……”
顫抖的聲音,輕輕哼唱起這首曲子的詞。眼淚在她笑著的唇角匯流成河。
那抹素色的身影如飄零的花瓣,輕輕從屋頂飄下來,在她迷糊的淚眼中漸漸靠近,靠近……最後站在三米之遙,停下不前。
笛聲依舊悽美,好似吹奏著他幽幽化不開的心殤。曲末,收了長笛,一對脈脈含情的桃花眼深深地看著哭成淚人的殘月,清朗的聲音輕輕訴說。
“誰忍看,孤影婆娑,記不起,舊時闌珊燈火。剎那芳華,惹一世寂寞,邀月飲七分苦澀。”
喉口好像哽著一根長長的刺,咽不下吐不出。
殘月趕緊轉身背對他,擦乾眼角所有的淚珠,卻遲遲沒有轉過身,再看他一眼。
他亦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她纖弱的背影,只望著。
時間在寂靜流淌,好似可以聽到月光逐漸偏西的聲音。靜靜的,擾動心靈的,拂過面頰,留下微微的疼。
從沒想過,他們還會再見。更沒想過再見時,會是這番光景。
當她揹著雲離落偷偷把他從密道送走時,她心裡還想著,倘若有一天再見,她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一國之母。
為了心中的那份深愛,她將心鎖在厚重的硬繭內,不知什麼是愧疚,什麼是負罪。曾毫不憐惜將一顆赤誠火熱的心肆意踐踏,如今又有何臉面再面對他?
舉步欲逃離這裡,不想被他喚住。
“月兒。”
他的嗓音帶著被時光塵封的生澀,又有遮掩不住的隱隱悸動。
殘月的雙腳瞬時好似灌了鉛,再也邁不動一步,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背對著他。
他又沒聲音了,依舊望著她,只望著她的背影。
殘月也不打算聽到他說什麼。生怕聽到他說一些怨恨她狠毒無情的話,責怪她用美色毀了他的江山。他又怎知,午夜夢迴,她多次想起他,一夜無眠到天明。
心裡一遍遍念著,雲意軒啊雲意軒,只要你此生無虞,我願折半生陽壽。
又是無聲的沉默。他望著她的背影,她望著月光打在身上,他投在地上的暗影。
良久,殘月鼓起力氣,說。
“你不該回來。”
許久,他才扯出低沉的聲音,說,“你也不該回來。”
這一次,彼此徹底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