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女人的臉有一半被草遮住了。
她的個子絕對不矮,體格跟我差不多。
膝蓋以下埋在土裡……是這種感覺嗎?要不然就是……膝蓋以下沒有了。
怎麼可能。
難道她的腳被切斷了嗎?可是埋在泥土底下也實在不可能。這會不會是某種錯覺?比方說那塊空地比我站的人行道要矮上七、八十公分。如果草叢高一百七、八十公分的話,也剛好可以遮住臉吧。
不,
沒有高低差。
可是……對了,或許是傾斜了。會不會是地面愈往裡面就愈低?如果不是的話,比方說像是研磨缽狀地凹陷下去,是那種特殊的形狀……
怎麼可能。
這裡可是要出售的空地,一定經過整理的。
話說回來,她到底要看我看到什麼時候?
至少表現出一點感情吧。她不可能什麼都沒想想吧?瞧不起我、嘲笑我、輕蔑我、找我碴,要是那樣還比較好。
這個樣子,我連忽視她都不行。
更重要的是,我好像動不了了。
不要因為我不動就一直看個不停啦,你是什麼人?我是跟其貌不揚扭扭捏捏沒出息的男朋友大吵一架,動搖激動錯亂跑出來在街上亂晃的三流女人啦。不是多喜歡也沒有多討厭,靠著惰性交往了五年。因為是惰性,所以有時候會受不了。可是有時也會覺得寂寞,想要撒嬌的時候,對方卻要撒嬌,教人氣惱,就是這種完全沒有考慮到未來、只看當下的頹廢關係,有時候隨波逐流,有時候雞蛋裡挑骨頭,是啦,我多多少少也是有一點錯啦。
可是為什麼我非道歉不可?
我是有錯,可是那傢伙也有錯啊。
而且就算我不道歉,那傢伙也會原諒我。也不算原諒啦,就是睜隻眼閉隻眼,把一切掩蓋起來裝成很幸福。我就是不想那樣。我已經受夠了。就算那傢伙道歉,我也不原諒他。就算是小事,就算沒什麼,可是討厭的事就是討厭,我再也不會退讓了。我已經到了界限了。
就算是我不好,我也已經到極限了。
我就是這種麻煩的女人。掀開一層皮,底下的心早就爛透了,所以我才想要徹底罷手了。我想在今天結束了。
我就是這種女人,很好笑吧?
所以你才會看我,對吧?
要笑就笑吧。我是個沒價值的女人。都已經不年輕了,還這副德行,連自己都覺得窩囊得好笑。倒是你,究竟是什麼啊?
覺得好笑就笑啊。
為什麼只是看?你沒有感情嗎?
你什麼都沒在想嗎?只是站在那裡而已?
難道,
——不是活的。
這傢伙,這女人,難道不是活的?
因為連草都在微微晃動,女人的頭髮卻紋風不動,可是她不是什麼幽靈。因為她就在那裡,的確在那裡。應該也不是屍體,因為她在看我。
不要看我。
被不是活著的女人盯著看,這太可怕了。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一股毛骨悚然的不快感從後頸一路竄下後腳跟。就像大量的小蟲子一股作氣爬下背後似地,噁心得要死的感覺支配了我的背。好可怕啊。
因為,這傢伙不是活的啊。
討厭討厭討厭。
我會被一半藏在草叢裡—面無表情的空地的女人看到死掉。
不要我想逃我想離開這裡我想跑走哪裡有店嗎怎麼都沒有人經過呢怎麼會這麼暗呢車站就在附近啊啊傾卸車什麼的又經過了明明還不到寒冷的季節啊啊好可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