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人,一時感激不盡,千恩萬謝,連連不住地向他鞠躬作揖:“謝謝大哥,謝謝大哥。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哪。好人必有好報,上天一定會保佑你一家安泰,多子多福的。”牛保民面對眼前此情此景,這會兒倒覺著事情有點兒滑稽可笑了,心想:“你這人,那麼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能不住地叫我這麼大一點兒個年輕小夥子叫大哥呢?”這個理兒還沒容他想通,當他正打算把手裡的那另外半個饃放回到褡褳裡,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只見有一個小夥子難民,學著這個老漢難民的樣兒,衝著他走上前來,神色可憐兮兮而且還略帶點羞赧地叫他道:“大叔,可憐可憐窮人,給我也打發一點兒吧!”牛保民頓時覺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比剛才那個老頭兒更差勁兒:“我比你才能大幾歲,你竟然把我就叫起‘叔’來了?這些河南、安徽來的逃難人真是好怪啊,有沒有把輩份搞錯呢?”然而他轉念一想,“反正自己手裡還有剛才給那老頭饃時所剩的這半個饃呢……”於是他不假思索地就把手裡的這半個饃又給了這個青年人。
誰知道“善門好開,善門難閉”。牛保民這一給可不得了啦,給自己惹來了大麻煩。四面的難民乞丐們一看,今天從哪兒來的這個人,怎麼出手這麼大方?竟然給難民饃時,就半個、半個地給?在潼關多少天了,從來還都沒遇見過這麼一個慷慨大方、解囊施捨的人呢。於是叫花子們就像一群寒鴉似的,“哄”一下子圍了上來。這些人不由牛保民分說,拉住扯住牛保民,嘴裡只管“伯伯”、“爺爺”地一氣亂叫,吵得牛保民一時應付不暇,手忙腳亂地慌了神。他緊緊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褡褳口,再也不敢輕易地掏饃給這些難民們吃了。是不是那些難民們已經覺察牛保民這人好人好對付了,一看給他好說討要,他還磨磨蹭蹭的,不爽快給,於是一齊擠了上來,毫不客氣地你扯一把、我拉一下,硬從牛保民的褡褳裡就往外掏起饃來。牛保民這下可真著急了,他一手牢牢地牽著他那匹淡紅馬,不敢鬆手,另一隻手緊按著褡褳的口兒,無可奈何地不住喊叫起來:“沒見過你們這些人,怎麼能這樣不講理呢?這豈不是硬搶人東西嗎?”
俗話說:飢寒生賊盜。這會兒,這些已經餓了好幾天,都沒能吃得上多少東西,早已餓急眼了的難民們哪裡還理他這一套,還管什麼講理不講理,是搶不是搶的呢?在他們來說,現在只有一句話才是硬道理,那就是“有吃的就能活命”。“搶到手的東西吃了也能止住肚子飢,有什麼不可以呢?管它什麼去!”在這種思想支配下,只見一個搶得特別歡實的青年乞丐,一手強扳著牛保民的肩膀,另一隻手猛地一下子就伸進了牛保民褡褳後邊那頭的口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噌”的一下子就抓出了一個囫圇饃。由於這一下子他用力過大、過猛,竟然把牛保民褡褳後邊的那一頭兒給強撕開了一道半尺多長的口子。這一下可把牛保民真的給氣惱了,他不顧一切地伸手去抓這個搶饃吃的乞丐。這乞丐見勢不妙,急忙扭頭撒腿就跑。可是因為街上的人這時太多,擠得摩肩接踵,密密匝匝的,他根本就跑不開,更不要說這個乞丐已經都餓了好幾天了,身上根本也就沒有一絲勁兒,一跑起來腿軟得就像踩在棉花上了,哪裡能跑得動?他沒能跑得出幾步遠,就被怒而不息的牛保民從後面給追上,抓住了他的衣領。那乞丐扭頭一看,現在跑是跑不掉的了,但是已經到手的那個囫圇蒸饃是絕對不能再讓牛保民給要了回去的。於是瞬息間他情急智生,咳了一下,從嘴裡就吐出了一口又黃又稠的臭痰,“呸”地啐在了那個饃上,並且用嘴把吐在饃上的那口臭痰還來回地抹了一抹,一下子抹得滿饃都是痰。牛保民一看,覺著實在噁心,氣憤不過,一伸手就“啪”地一下,打了這個青年乞丐一記耳光。然而這個乞丐對此並不惱怒,反而衝著牛保民只是笑,還不停地在做鬼臉,看樣子似乎是很得意。可能在乞丐的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