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歲生日時,時間不見了,像過去的兩次一樣。
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有時候走在路上會遇到一個同他相似的身影,或者一陣相似的氣息,只是一晃而過,追了過去招呼剎那,卻又失笑。
看錯人了,連相似都談不上。
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七十歲……
八十歲以後,我開始不再計算自己的年齡,因為知道自己死不掉。
像是被死神給遺忘了,我一天天活著,一天天衰老,老得有時候似乎找不到自己雙腳的感覺,每動一下每一寸關節都會對我叫囂般地示威。
可是我始終死不掉,始終,擺脫不掉這副沉重而褶皺的身體。
我開始怨恨。
而再後來,我甚至連怨恨亦已經找不到它曾經有過的尖銳的疼。可我……還是死不掉。
就在那一天,他又出現了,在我駐著柺杖漫無目的蹣跚在那些熟悉的街道上,想著什麼時候飛來一輛車把我碾死的時候。
他出現了。
二十的他,而我,不知道我到底多少歲。
“你好。”他說。
“你好。”我應。
“為什麼還在這裡。”他再道。望著我的眼神裡溫暖帶著一絲驚訝。
“因為,我被遺忘了。”我道。沒牙的嘴吞吐這些複雜的字讓我倍感吃力。
“被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髮,他手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掩蓋了我身上行將入木的腐臭。
“被……一個叫做時間的男人。”我回答。
手指在我稀疏的頭髮上頓了頓,他又問:“你,真的要跟時間走麼?”
我點頭,迫不及待的用力。
“那會讓你一無所有。”
我再點頭。
“那好,走吧。”手指再次掠過我的頭髮,他貼近我耳根輕輕說了這句話。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久得只有蹦跳的身影和長髮在我眼前晃動的那段日子,他躺在我身邊,對我說著那些和風般溫柔的話的時候。
然後,我什麼也感覺不到了,我的那些疼痛,我的那些褶皺,我的那些沉重,我的那些記憶……
那道爬滿了蟲洞的窗臺,那道單薄的身影,那絲揉在微風裡暖暖柔柔的梔子花香……
說到這裡,老人的話停了下來。我看向她:“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沒有後來。”她回答。
我繼續咬著山芋,可是咬不出它原本的甜和香,真奇怪。
這時對面門鈴咔啷一陣響,狐狸推開了門朝我招招手:“小白,別偷懶。”
我回頭望向老人:“不好意思,我要……”卻發現老人已經不見了,花壇上那隻在她手裡捧涼了的山芋安靜躺著,飄著絲冰冷的餘香。
我把它拿了起來,穿過馬路回到店裡。
轉身關門剎那一眼望見那老人在門口站著,拄著她的柺杖,對我微微地笑:“後來,時間帶走了我,我被時間捲走了一切。”
說完,人就不見了,像是隨風化作了空氣。
狐狸伸手替我把門關上,我把那隻冷山芋遞給他,他朝我挑挑眉:“哦呀,說過多少次了,小白,我不吃死人吃過的東西。”
說完大搖大擺回了廚房,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裡的山芋,然後剝開它的皮咬了一口。
雖然冷了點,還是很香很甜的。
“累了,能不能在這裡坐一會兒。”身後響起道有些熟悉的話音。
我回頭看到那道安靜得像是空氣般沒有存在感的身影。
他對我微笑著,一邊望著我手裡的山芋,“陪我玩好麼。”再問。話音裡溫柔得能化冰成雨。
我搖搖頭:“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