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死人妝,只是沾染了點兒淡淡的桃粉色,只看臉,音容宛在。
水千未佩劍,一身素白盤腿坐在地上。就算有軟墊,也止不住從地上透出來的陰寒。
三七已過。
那日據理力爭後,又過去三日。
算算日子,該是就這幾天雲涯回京。
水千抬眼去看夏暖,並不覺得可怖,數九寒月的日子裡,屍身未腐,不過,怕是也就能再保持幾日時長了。如果雲涯碰上了什麼還不回,水千手指間微微曲起,不願去想這種可能……
入耳腳步輕靈,不多時,門前一人著黑色大氅,持柄紙傘,踏雪色而來。
收傘聲。須臾一身大氅帶著點溫度落在水千身上。
水千看水西,道:“我不怕冷。”
水西拿了個軟墊,坐在她身側笑言:“我怕你冷不行麼……”
水千不說話,也沒脫下大氅。
水西道:“三七已過,你不必日日守在此處。”
水千亦是不說話。
水西:“生死有命不由人,再捨不得也沒法變。”
水千抿唇。
水西輕抬眉,看著夏暖道:“或許你希望……”
“夠了。”水千打斷。
此次換水西沉默半晌。
水千忽然道:“清心訣,堂主已到九層,這一下去掉五年功力再回來……”
水西插嘴:“你還是不叫他阿雲……”
水千話進行不下去,深吸口氣,閉眼良久才睜開,緩緩道:“已經知道的事情,無須暗示,想說出來就說,不想說出來就嚥下去!”
水西嘴唇囁嚅幾番,終究不甘不願問:“你心思又活絡了?”
水千給他一個過於靜止的側面剪影,靈堂內未有燭火,他也看不清她臉上神情,只覺得耳邊聲音輕了許多道:“你一直知道的沒變,我沒有的心思,也沒生出來多的。”
水西憤憤心思慢慢淡了,底氣不足道:“那你這是……”
“守靈。”水千道,“能做的,只有這些。”
水西默然,看著夏暖,心中翻滾反覆只有自己知道,面上不顯。
水西深吸口氣,道:“一直想問你,卻怕問了多事,今日又想問了。”
水千:“為什麼斷不掉心思?”
水西抿唇。
水千面色緩和,只道:“我說了你就走?”
“好。”
水千戚滿雪色的眉宇間,漸漸緩和下來:“當時他身量還沒長開,師父在對付前面的人,我縮在一隅,有人抓我擋劍,他的劍很準很穩,一劍就刺穿了我背後的人的喉嚨……你是知道的,那時候的他,端是有些美得男女莫辨,我就算樓裡見了那麼多人,也沒見過比他好看的。清理了要殺的人,師父和他都準備走了,他回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以為他要殺我,結果他手揩掉我臉上的胭脂,說,髮式是個清倌兒,留下來活不成可惜了,踏雲樓他正好缺個端茶送水的……
“這些年,我也很想忘了,可是每次見著那臉那笑,就忘不掉割不斷,人就是這麼奇怪。”
話一頓,水千安然道:“你該走了。”
水西吸口氣,起身。
大氅卻披在水千身上,沒拿走。
聽得腳步聲遠了,水千也緩和下來了神情。
她將蒲團挪到夏暖榻尾,身子靠坐在榻下。
背後就是夏暖,她卻不怕。
半晌低聲喃喃:“郡主,後來我才知道,只是那段時間他恰好知道了母親的身份,對我一時移情才救下了我,我們樓裡哪裡有什麼清倌的髮髻,我怕死所以跟著他走,恰好根骨好,年歲小,肯下苦工練才僥倖成為踏雲樓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