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電燈不開,點著洋油燈在昏黃的光暈下進食,原因是齊弘文經常要開收音機,耗電量比較大,再開電燈的話容易超出限額。日本人的最新規定是:每戶每月只能耗電三度,超出者不是罰款,而是直接剪斷電線。
喝完粥,肚子裡依然空空蕩蕩,齊弘文對女兒說,沒辦法,只有早點睡覺,睡著後就不餓了。
“問題是以後天天如此怎麼辦呢?”齊依萱一臉憂色。
“是啊,是得想想辦法,”齊弘文放下筷子,若有所思,“我明天出去找找人,看能不能弄點大米回來。”
當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齊依萱起來一看,父親不在房間裡,已經早早地出了門。
到了九點來鍾,齊弘文興沖沖地回來了,手裡拎著一掛醃肉,身後跟著一名挑夫,挑著滿滿一擔大米走進門來。
“哪來的醃肉?”齊依萱歡叫起來。“我都快忘記肉滋味了。”
“呵呵,先對付一陣再說,”齊弘文得意地將肉交給女兒,吩咐挑夫將米挑進灶批間,“託了好多人才搞到這點東西,真是不容易哪。”
午飯是白米飯加半碗蒸醃肉,齊依萱邊吃邊讚歎,直說好多年沒吃到這麼好的大米了,跟以前糧店裡買出來的陳米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同時好奇地追問這麼好的白米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是不是從黑市上跑單幫的人手裡買來的?
“跑單幫的人從鄉下弄過來的米,數量都不多,而且價格貴得像老虎肉,這麼一擔米,我看能換一座房子了。”齊依萱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別瞎猜啦,我是找朋友搞來的,”齊弘文不再兜圈子,“作為回報,我把咱家朝東的那間廂房借給他幾個月,讓他安置兩名鄉下來的親戚。”
“這麼說,這擔米算是房租了?”齊依萱道。
“什麼房租不房租的,老朋友了,彼此幫忙唄,”齊弘文笑道,“傻丫頭,吃你的吧,別瞎操心啦。”
“唉,我們還有白米飯吃,不知道孟松胤這幾天吃的是什麼飯?”齊依萱自言自語道,隨即黯然神傷。
剛吃完飯,大門突然被輕輕地拍響了。
“我去。”齊弘文一把拉住準備去開門的女兒。
來人是兩名年紀不到三十的年輕人,長相雖然斯文體面,但看上去卻又不像讀書人,更不像是“鄉下親戚”,而且口音也是地道的蘇州本地人。
齊弘文非常客氣地將客人領入廂房,同時給女兒介紹說,留著分頭的那位叫小王,戴著眼鏡的那位叫小李。廂房內空空蕩蕩,僅有一幾一床和兩把靠椅,但客人非常滿意。
“依萱,去燒些水給客人泡茶。”齊弘文吩咐道。
客人忙說不用麻煩、不用麻煩,看上去謙遜有禮,頗有教養。
“廂房裡只有一張床,要不我再讓木器店送一張來?”齊弘文歉意地說。
客人又說不用麻煩、不用麻煩,兩個人擠一擠就行。
齊依萱回到灶批間,捅開煤爐燒水,齊弘文跟了進來,對女兒輕聲說道,以後燒飯得準備四個人的量,不過不用擔心大米的來源,他們倆有辦法搞到。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齊依萱輕聲問道。“是你們黨組織的人?”
“小孩子不要過問這些事。”齊弘文不置可否。“記住,他們倆一般不出門,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平時不要去打攪,也不必過多接觸,明白了嗎?”
齊依萱燒好開水灌在暖瓶裡送進廂房,卻發現客人都不在房內,而是跟著父親在屋前屋後、樓上樓下到處轉悠,連後院、後門、後牆這些地方也全部看了一遍,邊看邊指指點點,同時低聲商量著什麼。
齊依萱看在眼裡越發糊塗,這二位,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