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對我有一絲情義——你若當真感念我的十月懷胎——」方氏氣得顫抖,就連嘴唇也失去了最後的血色,「你就不會親手殺掉他!」
磅礴的大雨。
冷冽的秋風。
烏黑的夜色。
風中的腥氣。
一切的一切都在方氏眼前復甦了。
九年,九年過去了……仍然歷歷在目。
「蟬雨這麼做,都是為了母親。」
傅玄邈的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方氏瘦弱的雙肩,她情緒終於崩潰,哭著癱軟在地。
傅玄邈神色平靜地對痛哭失聲的方氏說:
「若不是兒子,母親的醜事就要被父親知道了。」
方氏說不出來話了,可她還知道不斷搖頭,用淚痕斑駁,充滿厭惡的表情來回應耳邊冠冕堂皇的話。
「已經九年過去了。」傅玄邈說,「母親,不要再為一個奴僕折損我們的母子情誼了。」
他伸出手,欲攙扶方氏,被後者重重開啟。
傅玄邈不再動作,只是沉默地看著她,直到她眼淚流乾,力氣用盡,徒勞地睜著空洞而黯淡的雙眼倒在地上,怔怔地望著一無所有的地面。
「來人。」
傅玄邈一聲輕呼,一個侍女趕忙趨步走入內室。
「母親累了,送她回房吧。」
侍女連忙上前扶起方氏:「夫人,奴婢送你回去吧。」
傅玄邈拒絕了侍女的攙扶,自己扶著膝蓋,慢慢站了起來。
方氏忽然用力抓住侍女的手,雙腳牢牢釘在地上,憎恨的視線從那雙失去光彩的眼中射出,準確地貫穿了傅玄邈的胸口。
他面無表情地承受著她厭恨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了又如何?」方氏忽然說。
她臉上的淚痕未乾,卻已露出了悽慘而自嘲的笑容。
「他平日裡對我不聞不問,一年唯獨中秋才會來我院中吃一次飯。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她流著淚笑道,「更何況,我本就打算自請下堂,我根本不怕被他知道……」
措手不及聽見這句話的侍女滿臉慘白地跪了下來,恨不得當場割掉自己的耳朵。
「是你……是你貪圖傅家榮華富貴,貪圖世人的讚頌和你那明月入懷的好名聲,你怕被他知道,你就再也做不成這天下第一公子,所以你殺了他……殺了世上唯一真心待我之人……卻還口口聲聲……為我好……」
方氏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慘笑著對緊抿嘴唇的傅玄邈道: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恨你,也恨我自己……當初留下的,為什麼是你……」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內室,留下顫如抖篩,不敢動彈的侍女。
傅玄邈看著雨簾攔截了她踉蹌的背影,再收回眼,冰冷而漠然的視線落在屋內的侍女身上。
絕望漫上侍女的胸口,她拼命磕頭求饒:「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奴婢什麼也沒聽見……」
雨越下越大了。
零落在泥土裡的桂花被大雨碾碎。
空氣裡只剩下潮濕而略帶腥氣的氣味。
像那晚的空氣。
方氏沒有回房,而是冒著雨幕,沿她早已爛熟於心的小路來到一間早已廢棄的耳房。
她推開年久失修的木門,不顧裡面厚厚的塵埃和角落的蛛網,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四處摸索。
凝雨趕到耳房的時候,屋內許多木製傢俱上都留下了方氏的血跡。
她的手指被木頭傢俱的倒刺割破了仍渾然不覺,著魔似的到處翻找著什麼。
凝雨按下心中的苦澀,連忙將主子從落滿塵埃的木床上拉開。
「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