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眨也不眨地盯著親兵,顫抖的聲音加重語氣道:
「告訴他……我把我沒完成的事,交給他了……」
「大人!」親兵哭泣道,「你一定要堅持住啊!援軍就快來了!」
水滴落在許攸臉上,是冷的。
第二滴也滴落下來。
接著是第三滴,第四滴……水滴連成一片細密的雨幕。
雨水和淚水,沖刷著一個個親兵臉上的汙垢。
塵土洗去了,悲痛卻紋絲不動。
綿密而有力的大雨籠罩了灰濛濛的天地。
雨滴打在許攸疲倦的眼皮上,讓他越發睜不開眼。
他從逐漸連成一條線的視野裡,努力地將這場如期而至的大雨映入腦海。
他終於,還是在雨季之前修好了商江堰。
有什麼從眼角滑落,許攸已分不清那是雨,還是淚。
他望著黯淡的雨空,傻傻笑了起來。
「真好……真好……」
……
李鶩率兩萬人急行軍趕往商州,一路上遇見的所有小股叛軍都慌不擇路,李鵲逮了幾人來問,都沒問出什麼名堂。
這些小股叛軍既不願幫著叛亂的鎮川軍打原來的節度使,也不願幫勢弱的節度使去鎮壓叛軍,於是乾脆落草為寇,成為新的流匪。
他們離開襄州時,只知城中在發生激戰,其他一概不知。
李鶩收編了其中絕大部分,將剩下那些刺頭——嘗到殺人放火金腰帶甜頭的人殺雞儆猴,帶著重整後的部隊繼續趕往商州。
越是靠近商州沿線,這樣的小股叛軍就越多。
李鶩逐漸得知,許攸已帶著兩百親兵逃出商州治所上洛縣。
他們必須在叛軍找到許攸之前找到他。
許攸的蹤跡還沒訊息,禍不單行,天上又下起大雨,行軍的速度一再減慢。
大雨打濕了盔甲和馬匹,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冰冷的雨水。
夜幕逐漸降臨,大雨讓天空伸手不見五指,李鶩只得下令原地整軍紮營。
臨時營地搭起來後,李鶩坐在開著門簾的帳篷裡,眉頭緊皺地看著下了一整個白天依然沒有絲毫減弱趨勢的大雨。
雨勢這麼大,水位是否正在暴漲?
要是這樣連著下上幾天,恐怕……
「大哥!」
李鵲急促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李鵲冒雨奔來,一臉急色:
「斥候來報,前方五里發現一名潰逃的輕騎,疑似許攸親兵!」
李鶩蹭地起身鑽出帳篷:「牽馬來!」
事不宜遲,他立即點了百人組成輕騎小隊,飛馳向斥候發現蹤跡的地點。
一炷香後,李鶩踏著飛揚的水花抵達了斥候發現許攸親兵的地方,然而這裡已經空無一人。
李鵲剛要開口,李鶩眼神一變,給了他一個制止的眼神。
大雨掩蓋了馬蹄的痕跡,也讓本該寧靜的夜晚變得嘈雜。李鶩閉上雙眼,豎耳傾聽四周的聲音。
微弱的「嗖」聲一閃即逝,卻還是被李鶩在那一瞬間捕捉。
他睜開雙眼,抓起韁繩,雙腿用力夾住馬腹:「這邊!」
一群人衝進密林,在黑暗中疾馳狂奔。
箭矢飛射的聲音近了,清晰了,追逐著一名狼狽身影的幾個騎手的身影也清晰了。
李鵲得到李鶩授意,一個手勢後,身後的幾名騎射手都跟隨著他,拿起了手中的長弓。
「嗖!」
接連數聲,追兵接連從馬上摔下,後來的李鶩毫不留情地任馬蹄踩過他們的身體。
用兩條腿竭力逃跑的親兵精疲力盡地倒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