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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頁

在柴火完全燒光之前,李鶩空著手回來了。

他捧起一把雪,扔在燃燒的火堆上,說:「走吧。」

沈珠曦點了點頭。

李鶩扶著沈珠曦踩上馬鐙,緊接著他也翻身上馬,一聲「駕」後,大黃馬輕輕往前跑了起來。

同樣是趕路,沈珠曦的心情卻比昨日沉重了不少,李鶩應該也同樣,整個白天,他除了必要的對話外,幾乎都在獨自沉默。

當天傍晚,他們路過一個村莊,李鶩找了一戶人家借宿,好說歹說,才用一大塊銀子換回了兩把野菜。

晚上的時候,沈珠曦吃了野菜粥。所謂的野菜粥,就是扯碎的野菜加一點點水,熬煮成的漿湯。

李鶩端著破了一個小口的陶碗,西里呼嚕地幾口將粥喝完。

他剛放下陶碗,一小塊粗糙乾燥的饅頭就遞到了眼前。

「……哪來的?」李鶩問。

沈珠曦朝他天真爛漫地笑了,璀璨的寶光閃耀在眯成月牙的杏眼裡。

「我變出來的。」她得意道。

「……呆瓜。」李鶩拉了拉她的臉頰。

她少見地沒有生氣,反而開心地笑了笑,把饅頭塊塞進他手裡,自己端起那碗苦澀的菜粥喝了起來。

李鶩拿著饅頭沒動,看著她喝了第一口,頓了頓,眉頭緊皺成一團,然後一鼓作氣,緊緊閉上眼睛,一口氣喝完了。

她喝完粥,緊皺的眉頭在看見他的目光後立馬鬆開了。

「你快吃呀!」沈珠曦說。

「粥好喝嗎?」李鶩問。

「……反正不難喝。」

她故作輕鬆的神色讓李鶩心裡愈發柔軟。

他拿起饅頭,一點一點地放進嘴裡咀嚼,讓每一粒麵粉,都經過充分的唾沫浸潤,擴散出微微的清甜,再嚼到食之無味後,送入叫囂的胃部。

蒼白的月光,從紙糊的窗外投映進來。

土屋陰暗狹窄,地上零星散落著幾根頭年的幹稻草,兩人坐在冰冷的炕上,各自端著一個破陶碗,身上披著所有能披上的衣裳。泥牆上映出的影子肩頭互抵,共享一部分熱源。

月光靜悄悄的,屋裡屋外都萬籟俱靜,天地像一個巨大的墳墓。

「這麼好的月色,你不想吟詩嗎?」沈珠曦忽然開口,撥出的氣息在刺骨的寒氣裡變成一陣白霧。

為了活躍氣氛,她故意用雀躍的聲音道:

「大詩人李白可就是在這種背井離鄉的情況下,寫出了流傳千古的《靜夜思》的!」

李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那是李白。」

「你可是李鶩啊!」沈珠曦馬上說,「你要是想,你也可以寫出不輸《靜夜思》的好詩!」

李鶩朝她看來,片刻後,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在安慰我?」

「我、我說實話罷了,你的確有作詩的天賦……」沈珠曦心虛之下,眼神不自覺就開始閃躲。

「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這種溜須拍馬的事,還是留給雀兒來做吧。」李鶩說。

提起已經離去的李鵲,原本就冷寂的空氣變得更加低沉了。

「活到老,學到老!等到了湖州,我一定要向李鵲多請教請教拍馬屁的訣竅。」沈珠曦裝作沒有察覺凝重的氣氛,輕快地說道。

「你真覺得還會在湖州見到他們?」李鶩說。

「我相信。」

沈珠曦毫不猶豫。

李鶩意外的目光從飄動的塵埃移到了她的眼睛上。

「我相信。」

她直視他的眼睛,露出全然信賴的笑容。像一束透過寶石的光,絢麗奪目,倏地點亮了沉悶黯淡的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