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獎了,過獎了。」韓風月雖然這麼說,臉上卻一副受之無愧的笑容。「你們還有兩人,怎麼不過來喝酒暖暖身子?可是看不起我這寒酒陋食?」
短几上難得一見的美酒佳餚再搭配上他虛偽的笑容,使「寒酒陋食」四個字譏諷意味更重。
李鶩道:「我內人喝不得酒,人也怕生,韓公子不必在意。至於我那二弟,晚間吃了一大鍋菜粥,現在肚漲得只想睡覺。」
「那是你內人?」韓風月的音調提高了。
……他在吃驚什麼?
一直旁聽對話的沈珠曦強壓住好奇心,始終把目光定在面前的火堆上。
「是啊。」李鶩抬眼直視他的眼睛,「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我原先還以為你們是三兄弟一幼妹,一家血親出行在外呢。」韓風月恢復如常神色,笑道。
「嫂子嫁過來,自然就是我們嫡親的親人。」李鵲端起面前的酒盞,舉杯道,「如今四處糧食短缺,韓哥哥還請我們喝酒吃肉,讓小弟敬哥哥一杯——」
李鶩也舉起酒杯,韓風月笑著舉杯抿了一口,剛要放下,就見對面兩兄弟倒著一滴不剩的酒杯,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
韓風月頓了頓,仰頭一飲而盡。
「好!韓公子也是個爽快人,這杯酒痛快!」李鶩叫好,自己拿起短几上的細頸酒壺倒滿面前三杯酒盞。「剛剛言語多有得罪,還望韓兄弟不要往心裡去,我們這樣無權無勢的普通人出門在外,總不免要提防著各路賊人。」
「你就不怕我是賊人?」韓風月看著滿到杯口的酒液,勉強笑道。
「韓兄弟如此爽快,怎麼會是賊人?我們鄉下人質樸,交朋友只看一點——」
「哪一點?」
李鶩把韓風月的酒盞遞給他:「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慢慢舔。韓兄弟,你可願和我們這些粗人交個朋友?」
韓風月剛到嘴邊的「不勝酒力」嚥了下去,他看了片刻李鶩手裡滿杯的酒盞,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韓某自然願意。」
不到一炷香時間,短几上的酒壺就空了數次,韓風月兩頰緋紅,吐詞也含糊起來,反觀對面兩人,依然生龍活虎,不見絲毫醉態。
韓風月大著舌頭道:「今日和兩位賈兄聊得投緣,不知你們即將前往何處?若是順道,我們何不同行?」
沈珠曦不禁豎起耳朵。
這個問題他們在馬車上已經商討過了,最後的結果是往天下糧倉湖廣方向而去。李鶩這次又會怎麼回答呢?
「有緣自會相逢,特意相約太俗!太俗!還是喝酒來得痛快!」李鶩端起酒杯,「我敬韓兄弟一杯!」
「我喝不了了……」韓風月擺著手,滿面酡紅地往身後虎皮倒去。
李鶩還要再勸,韓風月身後的侍衛卻投來了警告的目光。
他放下酒盞,轉而問道:
「韓兄弟的這張虎皮著實威風,我剛剛聽說,是你今日剛打的?」
「是啊,路過襄州時……遇到了一隻母老虎。閒著無事,打來耍耍。」韓風月伸手搓了搓虎皮邊緣乾涸的血跡,醉醺醺道,「第一次剝、剝皮……剝得不好。不過沒關係,反正練練手,這母老虎原本就受了傷,怎麼剝都不好看。」
喝醉了酒,韓風月的話也變多了。
「本來還有一隻虎崽子……顏色不錯。可惜跑了,可惜,可惜啊……」
韓風月說完這句,半晌沒說話,胸口起伏越來越慢,接著竟然響起了輕輕的鼾聲。
「兩位兄臺,我們公子不勝酒力,今夜就到此吧。」侍衛上前道。
「明日我們趕路,走得早,還請兄弟代我們向你家公子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