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著一半雞蛋,吃驚地看著李鶩。
「咬。」李鶩說。
她下意識照辦。
李鶩拿著剩下的半個雞蛋一口吃進嘴裡。
「你……」沈珠曦驚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們也算共患難過了,現在是有福共享。」李鶩說。
這話乍一聽很有道理,可是分食同一個雞蛋,還是她剛咬過的雞蛋……這,好像不怎麼對?
沈珠曦疑心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李鶩這廝,嘴角是不是翹得有點高?
懷著滿腹狐疑,沈珠曦回到了狼藉一片的自家院子。
李鶩叫李鵾重新把武器箱子埋進土裡,他則踢倒了燒得焦黑一片的籬笆,把廢木料和碎渣都掃到了一堆。
沈珠曦也拿了個掃帚在一旁幫忙。
柴房裡的周壯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一灘血跡。沈珠曦沒有問他去了哪裡,她只希望自己的後半輩子再也不要聽見這個名字。
日出時分,金紅的朝陽遍灑大地,一切都煥發著勃勃生機,沈珠曦劫後餘生,看到日出更是感慨。
感慨的還有一人。
李鶩放下掃帚,一臉深沉地望著正冉冉升起的初陽,半晌後,他忽然抑揚頓挫道:
「一顆鴨蛋掛空中,玉帝老兒肚皮空。」
「如果玉帝肚不空,鴨蛋為何掛空中。」
「這首詩,就叫《詠日》吧。你覺得如何?」
沈珠曦臉頰發燙,耳朵發燒,她裝聾作啞,拼命低頭掃地,恨不得鑽進哪條地縫裡。
「你覺得如何?」李屁人不依不饒追問道。
太糟了!太可怕了!地獄那端吹來的妖魔之音!
「挺、挺好……」沈珠曦乾笑道。
李屁人很滿意她的回答,嘴角飛揚,面上卻裝模作樣地搖頭道:「……還是《傷豬蹄》更勝一籌。」
沈珠曦低頭掃地,生怕再被問上一句「你覺得怎麼樣?」
隨著日出,陸陸續續有農人經過李鶩家門,見到焦黑的院子紛紛出言關心。
李鶩面部紅心不跳,吹牛不打草稿:「昨夜在院子裡烤魚吃,一不小心喝多了,醒來就變這樣了。」
這話倒是和李鶩吊兒郎當的形象很符合,問話的人絲毫沒有起疑。
李鵲回來後,和李鶩不知嘀嘀咕咕了什麼,兩人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趕著一群大豬小豬。
「這是……」沈珠曦有了一個猜想。
「……嗯。」李鶩說,「搭著房子賣給隔壁的豬。我把能找到的都收回來了。」
李鶩沒說找到的是什麼,但沈珠曦已經從他手裡提的麻袋猜了出來。
這回她沒再想吐,只是感到悲傷,無盡的悲傷。
「……他們沒起疑嗎?」
「能看出人骨的部位沒在豬圈,應該是扔出去了。下午我和雀兒出去找找,儘量讓她完整入土。」
「我和你們一起去。」沈珠曦馬上說。
「你留在家裡。」李鶩一口回絕,沉默片刻後,又補充道,「我們去的是亂葬崗……那裡陰氣重,你別去了。」
沈珠曦神色黯然,不再堅持。
下午的時候,李鶩和李鵲果然出去了,那一群哼哧哼哧的豬也帶上了。他們入夜才回來,麻袋沒有了,豬也沒有了。
沈珠曦沒有問它們去了哪裡。
她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現在月上梢頭了,依然不餓。
不餓,也睡不著。沈珠曦躺在床上,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周嫂的音容笑貌都總是浮現在她眼前。
周嫂子毫無疑問是個好人,但她的結局太過慘烈,讓沈珠曦不由懷疑好人有好報這句話,是不是千百年間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