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時候,李公子和李娘子共乘一馬,親自把李娘子送回了家才往這裡來的……」
「不可能!」王詩詠面色難看, 斷然道, 「他怎麼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帶上一個婦人?」
「是真的……」春果道,「全城都知道了, 外邊的人, 都在議論李公子年少有為,伉儷情深呢……」
「別說了!」
春果害怕地看著臉色由白轉青的王詩詠。
王詩詠背過身, 表情僵硬地看著銅鏡上的人影。
「……出去。」
「小姐……你還要那隻步搖嗎?」
「滾出去!」王詩詠轉頭怒喝。
春果嚇得連忙退出了屋子, 不忘為她關上房間的門。
房間裡只剩自己後, 王詩詠癱坐在繡墩上, 怔怔地看著右手食指上冒出的血珠。
貧賤時互相扶持, 得勢後依然不離不棄, 就連自己最為奪目的時候, 也要和妻子一同分享。
男子不都是薄情寡義的嗎?
為何李鶩偏偏不同?
為何這樣的男子,偏偏是別人的相公?
王詩詠面無表情,拇指按上冒血的傷口,狠狠一壓, 看著更大的血珠冒出傷口,心裡生出報復性的快感。
她不相信。
世上男人皆薄情,李鶩自當如此。
他現在不過是還沒體會到金銀珠寶,美人權勢的誘惑罷了。
等他真正明白就會知道,他現在視若珍寶的,根本無足輕重。
王詩詠拿出手帕,輕輕擦去指尖的血珠,神情已恢復平靜。
她想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失手。
這次也同樣如此。
……
李鶩帶著兩個弟弟進了王宅,直到落日消失在地平線上,才腳步輕快地從大門裡走出。
停在一條街外的八輛牛車隨著他一聲令下,調轉車頭,往城外亂葬崗方向走去。
李鶩等將士的身影也跟著隱入夜幕。
飄散在街道上的異味漸漸散了,夜晚恢復了日常的寧靜。
夜風吹過王宅大門上的燈籠,王字在半空中輕輕搖擺,府內燈火通明的書房裡,一抹燭光在燈罩裡閃了閃。
棋子輕輕落於棋盤,殘局已是迴天乏力。
幕僚拱手道:「大人棋藝高超,小人心服口服。」
王文中嘆息一聲:「和老夫對弈三年,你的棋藝沒有一點長進,同春,你是不是故意讓著老夫?」
「大人明鑑,實在是晚生有心無力,不敵大人計深謀遠。」
「什麼計深謀遠……遇上天下第一公子,不一樣輸得毫無還手之力?」
「大人重在實務,自然不能和那些整日鑽研此道的公子哥相比。」
「得了,老夫有幾斤幾兩,老夫自己心裡清楚。幸好傅玄邈已隨陛下離開,否則,這麼一尊大神整日坐在我徐州治所官署內,連我都分不清,這徐州知府究竟是誰了。」
王文中神情複雜,再次嘆息一聲:「收回閣中吧。」
「大人不再下棋了?」幕僚問。
「沒有對手,無趣至極。」
「晚生羞愧。」
幕僚低頭取走棋盤上的殘子,一粒粒放回小小的青白瓷蓊裡。
王文中靠向身後的軟枕,望著窗外夜色,若有所思道:「送走一尊大神,老夫這徐州,似乎又來了個精怪……李鶩這人,老夫原以為他只是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野村夫,沒想到他不僅剿滅了困擾老夫多年的金竹寨,還來了這麼一手,讓老夫防不勝防。」
「也許他並無深意。」幕僚說,「晚生看他急於邀功的模樣,似乎並未想到其他地方。」